夸张的神色逗得忍俊不禁,前言不搭后语问他:“母亲怎么说?”
燕唐转过眼珠,向喜官与团圆使了个眼色。
二人告退后,他才放低了声音,可惜道:“我去晚了一步。”
“祖母要派别人去?”奚静观始料不及,愣了片刻。
“那倒不是。”燕唐说,“望眉涧之行又不是什么美差,也不会有谁来抢。”
奚静观缓过了神,视线在桌上的金元宝上稍作停留,犹豫道:“与官仪有关?”
“还真被你说对了。”燕唐用折扇将一串元宝挑起来,口中道:“母亲说要将望眉涧之行推迟两月,这几日,阖府上下的燕氏子孙一个也不许外出,凡事皆要在点玉侯走后再议。”
奚静观的神色淡了下去,哼道:“好大的官威。”
“算不得什么官威,一个侯爷罢了,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燕唐说完,便给奚静观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奚静观略微一怔,了然于心。
圣宠。
官仪近来风头愈盛,实权握了不少,他不会无缘无故赶来锦汀溪,醉翁之意,想来还是在燕奚两氏。
“其实这样倒也好办,只把他当做圣人的一双眼睛,不把他当人就行了。”
燕唐神色悠闲,两手枕在脑后向后一靠,靠上了亭柱。
“城里的那些‘听音’呢?”奚静观脸上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却字字砸在人心头,“四月十四日的那场荒唐闹剧,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妙。”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闭嘴。
燕唐兴味一笑,摇着扇儿揶揄道:“这种话,可不像你能说得出来的。”
奚静观勾起红唇,却不反驳。
“点玉侯千里迢迢而来,要住在何处歇息?”
燕唐与她心照不宣,“贺知年身为一方州府,这点礼数还是要懂的,点玉侯自然是要住在贺府。”
“那还真是苦了贺蔷。”奚静观轻轻接道。
“蔷兄近来冲撞了煞星,日日都在渡劫,想来不久就要羽化登仙了。”
燕唐一脸幸灾乐祸。
奚静观对外称病,燕唐也窝在兰芳榭闭门不出。
两门一关,将贺蔷急得跳脚。
他一日里来了两趟,碰了一鼻子灰。
“你家三娘子,眨眼间就病得这样重?”
门房袖着双手,装模作样唉声叹气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如此憋了两日,兰芳榭俨然成了一所温柔乡。
燕唐将透云儿自笼里放了出来,看它在檐头环绕两圈儿又飞了回来。
院里摆了一张绣榻,奚静观侧卧在上头,专心翻看着手里的书。
一派静谧祥和中,两扇门却被人敲响了。
童儿架起木梯,趴在墙头探了一眼,讶然无比跑过来道:
“三郎君,不好了,门外来了好些侍卫。”
燕唐心头盘旋了几日的雀跃一哄而散,化作了一股茫然的不安。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奚静观终于将目光自书上移了过来,“这个官仪,还真是不好糊弄。”
透云儿歪了歪脑袋。
燕唐拍拍它软软的头顶,“咱们这叫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奚静观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狠起心来连自己也要挖苦。
她放下书卷,整了整衣衫。
“既然如此,就去见一面吧。我倒真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点玉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燕府鲜有要事,安正堂从来只是摆设,如今官仪临门,总算派上了用处。
堂内不知谈论了何事,满座寂静,竟不闻半句人声。
燕唐与奚静观人还未至,老宦官就拉了道尖细的长音:
“侯爷,燕三郎君与燕三娘子来了。”
这声音实在好听不到哪里去,好似有人在耳边拉大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