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将天地映得一片红,红日才落了山,燕府中的嬷嬷纷纷道:“奇了,南角门边的梨花才开不久,竟然全落了。”
奚静观一夜无声,燕唐也维持了好半日的正经。
暖阳又跃然檐上,燕唐躺在花藤架下,藤椅慢悠悠晃着,像只漂流的船儿。
旁边的桌上压着一张纸,上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人名儿,勾勾线线画了一团。
他思虑过多,无从下手的心绪负在双肩,难免生出了一阵困意。
半睡半醒间,燕唐仿佛听到途径的童儿嬉笑着说:“点玉侯送来了一只纸鸢。”
藤椅“吱呀”一响,晃起来轻快了许多——燕唐不见了。
好巧不巧,奚静观才去了松意堂,这劳什子纸鸢,她是无缘得见了。
燕唐甫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那只彩绘纸鸢。
元宵跟在他后头,向屋内一望,赞道:“这纸鸢可真好看,不会是点玉侯亲自绘的吧?”
燕唐含起一抹笑,转过脸看着元宵,开口说:“撕了它。”
“……”元宵一时间回不了魂儿。
燕唐好整以暇,用脚勾来一张春凳,悠闲道:“实在不行,烧了也行。”
元宵错愕难当,好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三郎君,这于理不合。”
燕唐用折扇抵住他的胸口,威逼道:“那我可要喊团圆了。”
“别。”元宵认命点头,咬牙道:“我撕。”
奚静观不过是去请了个安,回来时却觉得整个兰芳榭都不大对劲。
房内的童儿都低着脑袋,讷讷不敢高声言语,奚静观困惑难当。
“三郎君呢?”
童儿抬抬眼睛,小声说道:“三郎君跑西门边晒太阳去了。”
奚静观来了兴致:“西门?”
在门口繁花绳的童儿解释道:“西边的小院儿久无人居,前些年花农种了许多开花结果的绿植,是片歇息的好去处。”
因着引鸟儿一番话,奚静观正愁思难解,此言正中她的下怀。
她捏了两枚青枣儿,向福官与喜官道:“我去看看,你们先别跟着。”
奚静观抄了小径,听了元宵的话一路闷头前行,瞧见弯儿也装作看不见,不久之后,眼前蓦然漫开一团绿荫。
郁郁葱葱之下,举目尽是青光。
奚静观有些无所适从:“燕唐?”
无人应答。
生机勃勃中,唯有虫鸣声声。
奚静观来到西门的长廊下,才迈了两步,两眼就被一双手遮住了。
“燕唐?”
燕唐放下手,自身后绕到她右侧,道:“怎么不见福官与喜官?”
奚静观被他的目光一灼,微不可察地挪了挪脚。
“她们没来。”
燕唐左右望望,翠色之中,再无人言。
阔叶簌簌难休,反将周遭衬托得更静。
春虫躲在草丛里,鸣奏着独一无二的曲。
万物渐渐蓬勃,燕唐的胆子也蓬勃了起来。
他胆大包天,竟然低下头,亲了亲奚静观的眉梢,低声问道:“他是不是要和我抢你?”
040 安乐坊
眉间猝不及防触到一片温热, 奚静观心神微颤,眼前弥漫的翠色一齐向后退去,重重虫鸣噤声, 晴空上飘过的团团柔云静在原地, 止步不前。
大抵是心乱如麻, 奚静观呼吸一窒,良久才找到话头,若无其事问燕唐:“谁?”
燕唐微低下头, 唇边含笑,看她这幅呆愣愣的模样, 知她约莫还不知晓纸鸢一事, 悄悄松了口气, 。
“官仪啊。”
奚静观倏然皱起秀眉,向前走了两步, 口里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燕唐长叹一口气,跟上她的脚步,故作哀伤道:“嬷嬷说他是‘天下第一等相貌’,喜官与福官也喜欢他, 连元宵也胳膊肘往外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