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假,可直到最后一个字出口,奚静观才将视线自燕唐脸上移走,转落到了引鸟儿这处。
引鸟儿不安地动了动脚,酝酿良久,才道:“锦汀溪要来一位大人物。”
奚静观垂着眼,一指却在石桌上画起了小圈儿,心间鼓声又起。
燕唐满不在意,笑吟吟道:“什么人物能大过奚公和燕公去?”
引鸟儿缄口,看向了奚静观。
燕唐向奚静观道:“莫说达官贵族,就是皇亲国戚来了,你也不必如此不安。”
引鸟儿专程等着他将这句话说出口,紧跟着就说:“若是一般的皇亲国戚倒也罢了,只这位,却是与众不同。”
“来的是谁?”燕唐敛下眼睑,弹了弹扇面。
“官仪。”
官仪的名字听过多次了,可奚静观与他素不相识,引鸟儿此言一出,不知为何就勾乱了她的心神。
奚静观思绪纷乱,却并不意外。
有些因果,既然躲不开也避不掉,便只能迎难而上了。
燕唐哼笑一声,在引鸟儿面前装起了糊涂,“这是何人?恕我孤陋寡闻,倒是不曾听说。”
引鸟儿也不拆穿他,只说道:“是京州新贵。”
奚静观侧了侧脸,灯笼中氤氲出来的暖光将她衬得宛若画中之人。
“他既是端阳大长公主的儿子,怎么不好好留在封地,跑到京州去了?”
引鸟儿轻笑片刻,说:“小师父有所不知,圣人中年登基,如今早已体弱多病,他政绩虽不显著,却最是看重情义。许是老了的缘故,他老人家近些年不少念叨胞姐端阳大长公主,这风声不知怎么就传出京州了。官仪请人送了一件宝贝面圣,圣人一见那宝贝,大恸之下,又起怜爱之心,就将官仪给召进了京州。”
燕唐听得入神,称奇道:“究竟是什么宝贝,竟能让人平步青云?”
引鸟儿的面色变得无比古怪,他来回动了动身体,说:
“端阳大长公主自缢的白绫。”
孤注一掷的一步险棋,却被官仪走对了。
燕唐勾起个由心的笑,“这个官仪,倒是有趣。”
引鸟儿赞同地点了下头。
有趣是有趣,可细细一品,又觉遍体生寒。
谁会把自家生母上吊的东西留存这么些年?
奚静观好似在神游九天,良久之后,依旧一言不发。
燕唐凑近一点,心下忖了一会儿,问道:“你想不想到望眉涧去?”
“望眉涧?”奚静观脸上的愁思瞬间烟消云散,露出一点疑惑,“惊扰祖父清修,怕是不好。”
“往年春日里总是要去拜拜他老人家的,或早或晚罢了,眼下春光正好,正是大好时节,谈何惊扰?”
燕唐说完,又将身|子向前移了移,用折扇挡住半边脸,悄声说:“你不想见他,我带你入山游春,好不好?”
这里的“他”,是指官仪。
燕唐最懂如何讨人欢心。
奚静观奇异地被安抚了下来,轻轻将燕唐往外推了推,又静想须臾,她说:“我约莫是病了。”
引鸟儿方才别过了脸,心里直念叨“非礼勿视”,而今一听这话,脸又扭了回来。
“小师父的病还没好利索,又生了什么病?”
奚静观一句话,就将话儿扯到了家长里短上,官仪一事仿佛无关紧要,只有亭子外的红灯笼还记得。
引鸟儿又闲聊了一阵,他难却燕唐盛情,将大葫芦打满了燕府珍藏的美酒,红光满面地被送到了门外。
送走了这个便宜徒弟,燕唐转身就打了个哈欠。
元宵在前引路,喜官与福官跟在燕唐与奚静观二人身后。
五人如此行了一程,遇上了自外归来的陶融。
元宵拱手,喜官、福官福身,齐声道:“融郎君安好。”
陶融头上依旧簪着两朵小小的红花,一柄羽扇儿插在了腰间,两只手里一左一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