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名唤吴钩,年十七,行伍出身,颇有一身蛮劲,性情温暾忠实,可以给您和小世子当侍卫,请您收下他……”
话至尾梢,绿橼倏然剧烈咳起来,一腔稠血溅了满襟,她的气势形同油尽灯枯,宋枕玉悉身血液在此瞬凝冻,寒风敲打柴屋的窸窣声止了,干燥苦咸的气息弥漫开来,空气骤然跌入长久的死寂,黑暗愈发浓稠,庶几要倾轧而来。
深居简出的月色复出,冷瑟的清辉为她们镀上一袈缟素,风雪静默如谜,似在无声哀悼。
宋枕玉回至蘅芜院的时候,方抵戍正末刻,更深露重,她望了一眼裴丞陵所在的院子,窗纸上并无少年温书的影子,廊庑下的灯笼,仅有数只寂寥的冬蛾,无止休地绕着笼身打转。
今夜这般早,小世子便歇下了吗?
她本来还欲寻他谈心,毕竟用暮食的时候,这小孩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明显心里存有郁结。
但依循眼下这般情状,仅能明朝再议了。
宋枕玉问蔡嬷嬷烧制陶片的事,蔡嬷嬷回禀道:“已同黑窑场的陶师傅磋商完备了,大抵三日后能将陶片送至府上,也一并包揽修葺的卒务,不劳玉娘子涉险上梁了。”
宋枕玉听罢,点了点头,便吩咐蔡嬷嬷下去休息,临走前,蔡嬷嬷倏然道:“玉娘子,对不住。”
宋枕玉行将回院,听得此话,目露惑色,蔡嬷嬷解释道:“此前,小人一直觉得您行事不符闺仪,时常替大夫人担忧,怕您带坏了小世子,但经此一事,小人深觉您是可靠的善人,这人世间,也只有您是对小世子一片赤心,您也将小世子教得很好,小人相信大夫人在天有灵,会庇护您和小世子。”
宋枕玉微微牵起两丛眼褶,淡淡的月色晾在褶隙处,明媚的弧度钩出一抹笑,本有复杂的千条万绪淤塞胸垒,但在冥冥之中,似是教熨帖得舒平了。
蔡嬷嬷言罢,适时退下,宋枕玉拂了拂烟渚般的裙裾,转身入了内院。
宋枕玉跨过青灰色石磴,推开深漆的轴门,行数步路,入了外间,不知怎的,竟是绊着了甚么柔韧温实的东西,这屋中也没掌灯,她险些吓着,掌灯下眄,细细望去,庶几绊着她的,竟是裴丞陵。
他铺就一块簟席在地面上,覆叠一层牙白色毡毯用以御寒,峻直的身体仰卧其上,且罩着一裹衾被。
像个肃穆庄严的门神,堵在她往内间的路上。
那灯照得裴丞陵搁下正在默诵的书牍,抬手掩了掩眼眸,宋枕玉感觉他是适应了黑暗,有灯照着会不太舒适,她遂是吹熄灯火,屈身蹲伏于簟席近前。
残膏的光影洒照在两人周身,宋枕玉一晌晃了晃他的肩膊,一晌柔声询问:“你在西次间有榻不歇,宿我这儿的地上作甚?”
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近得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宋枕玉是为了方便瞅清他的神态,这般凑前专注凝视的动作,却教裴丞陵不太自然撇开视线。
宋枕玉濯过身躯,发丝绞干,漫山遍野的香气萦徊而至,如袅袅云雾,撒下天罗地网,地面上的少年成了无处可逃的入彀之物。
这般的行相,俨似夜里盛绽的雪杏,发丝泼墨,眼儿薄软,身上着一单衣,收束出姣好的曲线,衣褶之间暗香浮动,裴丞陵仅眱一眼,便拢垂了目色,顾视左右,清瘦的肩骨绷紧如弦,脖颈上凸起的虬结青筋,隐微彰显出他那不可言说的心事。
宋枕玉没错漏过这一丝细节,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之所以在外间打地铺,是怕裴仲恺再闯入蘅芜院生出事端吗?”
他面容淡寂如水,垂下眼睑,算是默认。
宋枕玉心中柔软的地方在微微收紧,她抬手摁住裴丞陵的肩膊,温声宽慰道:“他瘸了一条腿,深晓我不是能相惹的,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宋枕玉说得是实话,这个卑琐之人,本要行孟浪之事,却被伤了一条腿,兹事何其损伤颜面,放在伯府里可谓是贻笑大方。
但这种理由显然不能说服裴丞陵,他整个人就像生在地面上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