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又被他荒唐举动变作一场笑话,这让那些官儿的脸往哪里搁?
街头巷尾,一时流言纷纷。
有那午夜打更的,说他瞧见一辆漆黑马车,将祝大当家押进了宫中。有亲戚在宫中当值的,说祝锦宸确实被押进宫中,但此后就再没人见过他。有那通晓朝中风向的,说以东阁大学士为首,有许多文武官员都站出来为祝锦宸说话,希望首辅大人念在他功能抵过的份上,高抬贵手,既往不咎。
谣言如野火燎原,越蔓越凶。那写在状文上的英雄事迹,也随风散开,落入每个人的心中。
瞧一瞧,看一看,如今这四海天下,谁家没买过几卷昭华号的布匹?
门前遮雨棚上蒙着的防水布,脚下皮靴侧边的金属拉锁,各家工坊中或以水轮驱动、或以汽缸推拉的自动机械,最初又是出自谁的手中?
更不用说他慷慨解囊,襄助新军大败倭寇的传奇故事。
这样一位天才的发明家,引领大夏前行的先驱者,就因为冒顶了他人户籍这样一桩区区小事,说逮捕就逮捕,说失踪失踪,这天下,还有公理正义可言吗?
……
朝野风风雨雨,祝锦宸并不知晓。
他与当朝首辅坐而论道,浑不知晨昏更迭。
——当然,只凭他自己,绝不可能自如应对首辅大人的咄咄诘问。
但在他的身后,始终站着一位无人能见的老师。他的记忆中,储存着深不见底的知识。经典的、流行的、快餐的、隽永的——阳春白雪或是下里巴人,无有高下,不分优劣,平等地被铭刻在他的心中。
在他身后,是五千年人类智慧凝淬而成的一页光辉。
三天以后,祝锦宸走出宫门,以手遮阴,望向久违的蓝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阳光刺进他发痛的眼中,恍如隔世。
这首辅大人有如怪物一般,祝锦宸自诩精力充沛,与他三天激辩下来,也是困倦无比。
现在,他只想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跌撞走下宫城前高高的台阶,一抬眼,却见视野中一片绛紫朱红,竟是许多身着朝服的官员,聚在宫城前等他。为首一人正是何英浩,在他身后,还有季岑与他手下几位武官。祝锦宸通身一震,立刻想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被软拘在宫中的这几天,何英浩等人定然也在四处奔走,为他搏命做说客。
站在这大好朝阳下,望着眼中骇人景象,祝锦宸满背冷汗,终于醒觉过来——
这场表面客气的殿中论辩,其实是一场生死之博。
——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富可敌国,坐拥武装船队,还兼有巧夺天工的造物院、遍布全大夏的货栈运输网。当朝大学士引他为挚友,为他冒死进谏;东南边防军受过他的救命之恩,与他称兄道弟。
他递出檄文,自告一状,就有许多谏帖飞来,不惜自身安危,也要为他辩白。
最过分的是,这样危险的一个人物,居然藏身于野,不动声色,悄然渗透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若不是他自曝真身,再给他三五年时间,谁知他还会发展成如何模样!?
这样一个人,如何留得?怎能留得!
他已是一柄悬垂在帝国头上的达克摩斯之剑,无人知他何时将要落下!
也许就在此时,也许就在明天。
若祝锦宸讨不到首辅大人的欢心,那么不只是祝锦宸本人与昭华号,连那些曾举荐过祝锦宸、为他说过话的大官小吏,也会被打成异端党羽,趁着新帝登基的新风气,将他们一气儿剪除。甚至于这段时间为他帮忙的平头百姓,也会被栽上莫须有的罪名。
直到从宫中走出来的这一刻,祝锦宸才参透了个中玄机。这些于官场中杀开一条血路的人中龙凤,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道理。
但他们仍然遵从本心,选择了祝锦宸这一边。
幸好,他活着走了出来。
他赢了。
*
见祝锦宸平安出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