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走遗物,未免太不是个东西,所以才强自克制冲动,将那表放回去。
怎么的,这里又变成可以自己留下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正在进退两难时,仙家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言辞恳切,却也带着一丝迟疑。
——你去瞧一瞧这人身上。这块怀表,真是他的吗?……
圣母画像的来龙去脉与文化溯源,一时间解释不清,其次也算不得真凭实据,不若还是 让祝锦宸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事实。
祝锦宸于人情世俗上,向来一点就通。这话一出,他福至心灵,立刻明白过来。
钟表是西洋造物,以前祝家鼎盛时,他都没能亲眼见过,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出现在江中一条船上呢?
再联想到这人被他搬出来时,缩在墙角,以他人作盾的模样……
恐怕非奸即盗,是个贼骨头,用的肮脏手段,才得到的这块表。
吁出一口长气,祝锦宸的心中稍微轻松了一些。但想及方才触目生情时感受到的苦痛,又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有点意兴阑珊,蹲下身去,双手合十,随便拜了两下,连说了几个“对不起”,才着手去搜那人的身。
这一搜之下,又是十分不得了。
前襟里侧,靴底后跟,后腰系带上,最后是左袖里头。一顿翻找以后,祝锦宸竟搜出来四份由不同道、府台批发、书录着不同的姓名和籍贯的路引文书。从桑禾县、东海道应天府,到岭南道琼江府……真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走遍山河都不怕了。
四份以假乱真的路引文书在手,死者贼祖宗的身份,自然也就坐实了。
明明是桩莫大幸事,祝锦宸却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犯过事,被追得一路穿行荒山野岭,狼狈逃到此处,就地野居做生意,等了快半个月,才等来一线生机。这人分明是个老贼,身上倒是带着四份通关宝鉴,老神在在,轻易踏遍大夏游山玩水,还能顺手牵羊盗珍宝。
那满船的旅客葬身江上,又是何其无辜。浮生种种,竟比他的天马行空还要荒唐许多。
收好路引文书和怀表,祝锦宸纵身一跃,到岸边将船解了,目送它顺水而去。
回到崖上林中,振作精神,祝锦宸照着那张琼江府路引文书上头录着的年岁形貌,将自己扮成一名中年行商。这段时间以来,他餐风露宿,行在林中,外貌粗糙砥砺了一些,没费多大力气,就已将过往气质掩去了七八分。
跟着他就打点行李,准备上路。他的一锤子买卖做得有声有色,除却换到的不少生活物资,还收获了好些铜板和银子。收拾行李时,他头上那个古色古香的存款窗口也跟着动作来回晃动,相当惹眼。
……八十万零两百二十八钱。任务进度五分之四,又更多了。
凝视着那个即使放着不管,也会自己找到方法,不断往上涨的存款窗口,身为以帮人致富为第一使命的系统,难免会生出一丝惶惑。
宿主本人八面玲珑,轻易就能找到无数捷径可走,身为系统,却教他一路愈行愈低,这样的做法,是对的吗?
这个时代的艰难与不易,也远远超出了沈玦事先的理解。
他是一本来自现代的书,对于古代的了解,全都出自理论,不过是纸上了了。跟随祝锦宸一路走来,却觉文明未开化时,天灾人祸,猛兽毒虫,苛政迷信,随便哪样都能叫人送命,没有权势傍身时,每一步都是怵目惊心。
他明明可以送祝锦宸一条更平坦的康庄大道。
思虑已定,他将《好公司,烂公司》、《莉莉安娜》与后来给祝锦宸看过的一干美食烹饪书籍,全数唤了出来,一字排开在祝锦宸的眼前。
祝锦宸正收拾东西,看到这些书,惊了一跳。
看这阵仗,与其说是要他读书,还更像要同他卖书。
觉出异样,他停下手上活计,凝眉正色:“小神仙,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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