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从母妃那里确认一个准确答案。
容昭仪挥退宫人,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二人和摇篮里的婴儿。
她丝毫不意外迎来容昭仪的斥责。
“跪下!”
容昭仪细细的眉峰微微聚拢,她有一张由于未曾生育过而显得格外年轻的脸庞,江南烟雨般柔和,此时却带着不常见的严厉。
“你知错吗,阿巳?”容昭仪说话的声音仍是极温柔,只高昂一瞬,又轻轻落下,“你这些小谋算,我可以满足。可你不该牵扯到你九弟,他还是个懵懂婴儿。”
“我是母妃养育了十五年的孩子,他才来到您身边多久?”她慢条斯理撩开下摆,并不端正跪下。
卫昭跪坐着攀住摇篮边缘,低头看向襁褓之中婴孩一无所知的脸庞,撇了撇嘴角,“他可真丑。”
“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我亦这样护着你。”容昭仪长久凝视那张不驯的面容,心中一痛,最终面色缓和下来,俯身抚摸她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你长大了,阿巳。”
卫昭抬手轻握容昭仪手背,垂着眼睛贴在温暖柔软的掌心轻轻蹭了蹭,柔声道:“也只争一争母妃的疼爱罢了。我是女子,始终是要嫁人的,今后如何能与兄弟争更多?”
她的母妃手指轻颤,这对一个情绪十分内敛的人来说,内心已然不平静。
卫昭抬起头,仰望着面前的女人,轻声道:“母妃,我的婚事父皇另有安排,对吗?”
容昭仪沉默良久,不摇头也不点头,只轻轻捏住她的食指尖。
这是儿时一个小约定,不便回答的时候就捏捏对方食指指尖以表认同。
卫昭心下一沉,琢磨着前朝局势,又细想一番景元帝的行事风格,心中有了答案。
——她的好父皇连在京中后路也不肯给留下一个,那态度仿佛是给了也没什么用处,可见这门婚事十分凶险。
景元帝不了解她,可她的母妃不至于对她完全不了解,就连她嫁过去都有可能有来无回的亲事,还能是哪里?
“和代州战事有关?”
“不可妄言。”说完这句,容昭仪再不开口,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甚至垂下眼眸,避开眼神交汇。
那便是了。
可宋家世代驻守边关,从未让奚族铁骑更近一步,战事势头正好,又怎么会需要联姻呢?
他们这一代有和她一般大,未成婚的少年人吗?
她怎么好像记得,唯一未婚的似乎是个十岁的女孩?
容昭仪见她若有所思,只幽幽叹口气,无奈道:“阿巳,这世上的事情并非都是你谋划便能如愿的。”
不如意的事情很快来临。
在她即将年满十六岁时,晏国在与西原的战争中大败,宋家为守住西径关满门战死,只剩下最小的女孩,被一路护送逃回广武城内。
景元帝从及笄的几个女儿里伸手一点,选中卫昭,封号平阳,随援军择日前往代州。
她确实要去那苦寒之地,但不是嫁给宋家,而是去和亲西原。
西原王早有正妃,在奚人的风俗里,平妻的说法好听,实则比妾室还不如。
女子之身贵为公主,亦是帝王随意一指就可决定命运的牺牲品。
和亲是大义。
可她的兄弟即便终身碌碌无为,也无需嫁去西原,无需无端受尽折辱,更无需被迫生儿育女。
战火纷争,个人命运犹如浮萍。
这点在她一路经过代州,看到关外饿殍遍地时得到更深切的体会。
但什么是大义?
是宋家世代驻守边关,本可得胜,却始终等不到援军,被屠灭满门的大义?
还是成全她那好父皇“以和为贵”的大义?
卫昭垂眸,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流转着冰凉的讥诮。
她从晏国来到西原,边境已经和平了至少七八年,虽时不时有奚人在边境寻衅滋事,做些抢劫放火的勾当,但一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