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王座下大将哈日查盖打了败仗,从西径关东口夺路而逃。
追击的领头将军身披银甲,黑色长刀挥出,斩下草原雄鹰不可一世的头颅。
战况用奔马传回王帐,已过去七日。
西原王巴图拿起弯刀,“嘭嘭”几声接连劈碎两个巨大的褐色酒缸,挥手示意斥候兵离开。
浓郁的酒气闯入鼻腔,倚靠在王座边的红裙美人鼻头皱起,拾起手中长长的礼单。
她轻抬脚尖,避开地面流淌的液体。
此时草原已经入秋,她身着奚族长袍,红色裙摆在白色羊皮毯上散开,如一朵野罂粟花盛放。极具侵略性的五官艳光四射,比红裙更亮眼。
巴图已到嘴边的咒骂不由拐弯,变成一声响亮的口哨。
“有事?”卫昭歪过头,右眉微挑,未束起的黑色长发如绸缎般垂下。
巴图一身天青色奚族长袍,满头及肩的小辫儿上缀满绿松石。
抛开那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他精瘦高挑的身型更符合她们中原地区对于男子的审美。
西原王浅褐色的眼睛像狼一样锐利,他紧盯上首,凑近一些,嘴里转换成流利的中原话:“阿巳,你猜这个击败哈日查盖的小将是谁?”
“还能有谁?”卫昭手里小巧的折扇在鼻间轻轻扇动,她抬头看一眼西原王,目光似怨似嗔。
巴图只是被那一眼短暂扫过,就有些心猿意马。
收拢折扇,卫昭拨开西原王耳边几条垂下的小辫儿,淡淡道:“怎么?除了宋猗,晏国那群草包武将又后继有人了不成?”
“确是广武君。”巴图上前捏住那柄折扇,手指从镶金的扇骨上一路拂过,握下时带着狠意,“我阿布*曾灭她满门,留下这个小尾巴。十年,她从一个小小校尉做起,接连灭我西原三部。”
卫昭从对方掌心抽回手,轻拍西原王脸颊,“听起来不甚对等,可汗吃了大亏。”
巴图大笑,丢开折扇,伸手去揽她腰肢,“我西原子民不擅耕织,十年前阿布求得公主,你当然比一座死城更值得!”
卫昭脸色未变,借力翻转将高大的西原王压倒在王座上,语调又轻又缓:“可汗若想坐稳这个位置,就莫要动手动脚。”
巴图脸色一僵,抬眼看着跨坐在身上的艳丽美人,目光从她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经过,停留在比萨日朗花瓣更红润饱满的唇瓣上。
即便他们的关系有契约约束,玩笑话说得,却不适合再做更多的事情,他的喉结仍剧烈滚动一下。
红裙美人一笑,在他愣神的片刻,扇柄“啪”地拍中巴图的额头,这一击有些重,直接在西原王额头印下显眼的红印。
卫昭施施然直起身从他身上离开。
她毒杀老西原王之后,巴图借机夺走统治权。此人对中原文明见猎心喜,不管他内心打什么主意,他们之间还能算是相敬如宾。
西原谁称王,原本对她没有太大区别,这群野蛮人有袭妻的传统,且子嗣颇丰。
若巴图不合意,便换一个。
她本是晏国公主,行七。
生母早逝,卫昭自幼养在容昭仪*身边。昭仪无所出,待她很是亲近。
她亦将容昭仪当作亲生母亲。
直到她及笈那年,九皇弟出生,容昭仪抱养了这个男孩。
十五年间,容昭仪有很多机会可以提出抱养别的皇子,但这一回是景元帝的决定。
那仿佛是个不详的开端。
一开始只是宫人偶尔的怠慢,容昭仪来见她的次数减少。
之后,对她向来不咸不淡的景元帝突然赐给她一座坐落于中州城的公主府,却并未立刻赐婚。
赐府是容昭仪替她求来,因此还和景元帝发生龃龉。
她见识过那场拉扯,确定赏赐并非景元帝本意。
从这些不寻常的迹象中,她嗅到风雨欲来的危险,略施小计,利用还在襁褓里的九皇弟暂时留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