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温暖、体贴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残暴冷血?
联想到先前那股杀意,她心虚地垂下眸子——
大抵,这里头多少有她的责任。
那么,他为何要在此处截住——昌国公夫人派来觐见太后的人——不惜在宫中杀人灭口。
恰才寥寥几句对话,似乎……季湛这新任家主,与嫡母之间,有着某些微妙的敌意,且,是瞒着太后的。
这层深意,再次映证了她今夜的想法。
季湛垂在身侧的手沾满鲜血,凝在指尖一滴滴淌落。
少了只簪子,一缕青丝垂散下来,被她勾在耳后,站起时尽量从容,柔声提醒他。
“你受伤了……”
话一出口,她赶紧咬住唇,第三回了。
对方本就冷凝的气场蓦然加重,陆霓几乎能透过面具,看到那双眼变得腥红凶煞。
他突然一弯腰穿过月洞门,大步朝她走来,沉沉步履如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这架势,似乎要生生克服恐女症,过来亲手掐死她。
白芷一惊,立刻站到长公主前面去。
陆霓赶紧把人拉回来,往身后推远些,一面低声道:“玉露拿来。”
白芷不明其意,仍是从怀里摸出长颈玉瓶,悄悄塞进她手里。
“别动。”
她又叮咛一声,随后,缓步迎上。
对方立时顿住脚,她仍谨慎地一步步挪近,像在试探凶猛野兽的安全距离。
终于,在离得尚有两臂的距离,陆霓站定不动,伸出手,玉瓶置于掌心。
“这个可以止血。”
像他这样的人,或许经常受伤,仅她所见就有三次了,身上想必常备得有伤药。
但,这是她的示好。
对方凝结的寒霜似有消退。
半晌,季湛沉默伸出手,自她掌间拿过玉瓶。
“你伤了手,不然、本宫帮你……”
她话没说完,季湛已单手推开封口,玉瓶一倾,“咕嘟咕嘟”,整瓶玉露被他尽数倒在左手上。
那瓶身不过四五寸高,装满也不够拿来洗手的。
陆霓一阵牙酸,眼皮子连跳几下,倒不是心疼玉露珍贵,而是……
果不其然,下一刻,季湛嘴角抽了抽,逸出一声闷哼。
疼的。
之所以蓝田玉露一滴就可兑出上等佳酿,是因纯度极高,这可怨不得她没说清楚,实在是他动作太快。
“本宫的意思,这露清洗伤口、止血,效用堪比上等金创药,只需少许滴在伤口即可。”
季湛依旧保持沉默,但此刻分明像是——无声的谴责。
陆霓只觉啼笑皆非,一时忘了禁忌,抽出帕子上前两步,“还是本宫帮你吧……”
顷刻间,男子强烈的气息萦在鼻端,混杂着血腥气,以及玄铁冰冷的味道,铺天盖地罩住了她。
她这才愕然抬眸,发现这个高度看去,视线仅及他胸口,稍稍向上,落在微微突起的喉结,那处上下一滚。
微垂的鼻息炽热,触在她光洁的额头,似被烈焰烧灼。
随即她眼前一花,身前的人远远退了开去。
“长公主的好意……臣无福消受。”
话说得这么无情,可……陆霓低头看看自己空着的手,拿走她的帕子,那个不算好意?
眼下,这块代表好意的帕子正被季湛拿在手里,轻描淡写擦拭染血的手。
一寸一寸,鲜血沾满洁白,似雪地盛放朵朵娇艳红梅。
粘腻的血水淋了玉露,擦拭起来更容易些,掌心那道深深的伤口,却变本加厉火辣辣得疼。
季湛紧绷下颌,说出的话难免带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殿下当初始乱终弃,可有想过,有一天会栽在臣的手里?”
陆霓下意识两手背在身后,很想就“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