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屏哭娘叫爹的喊声,他还以为是两口又吵架了,就急忙朝门口跑。狗大概是习惯了这声音,却对外来生人极其敏感,忽地从安寝状态扑了起来,一看是他,也就转为摇头晃脑的亲昵狂热了。房里的尖叫声还在继续。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哭闹。噫!呀!天哪,这两个货月亮刚爬上来,就上炕苟且了。他还有点生气,自已着急慌忙地怕人家日子过不成,想方设法去处置安顿。人家倒好,这才晚上八点,儿子在姥姥那里安歇,满村人都在砸石子、淘河沙,他们却在孤零零的“寝宫”里荒淫无道上了。这声音他是听过的,但今晚比过去听见的更凄厉、尖锐、痛彻肺腑,也更胶着、自在、酣畅淋漓。天边的月亮比任何一晚似乎都更加圆润、丰隆、洁白如画;星星也比任何夜空都更密集、晶亮、闪烁,似井然有序的天庭明灯。他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凉感。那股悲凉是来自对自已的嘲弄、蔑视与倍感自卑、下贱的自愧弗如。他不明白自已是在干一场何事。生命价值竟然卑微到如同这条紧紧缠绕着自已的看门狗了。
他突然转身向“岛”下走去。看门狗有些不明就里地一直把他跟到坎沿上。他把牛栏山写的那张便条在手心揉得粉碎。狗贼能有这等福分消受,也就应该忍得孙铁锤的打击和折磨。自已把人都活成癌了,还忙着给别人挠痒、消炎、治痔疮,去他娘的蛋吧!
“哇呜!哇呜!哇呜!”
安北斗在朝家里走的路上,又听到了猫头鹰那古怪的叫声。他一路走,这家伙似乎还紧跟着。回到家里,它甚至还飞到院门前的核桃树上怪叫了几声。他爹就说:“夜猫子怕是要叫我走哩!最近没停过,村里人也都说,快叫一两个月了。”气得他娘一顿乱
:“没屁放了,夜猫子叫你干啥?”说完,还拿长竹竿朝核桃树上戳了几下,“叫死呢叫,叫温存罐去!”
猫头鹰虽然被竹竿戳飞起来,但还是一直在村里盘桓着叫。他娘又嘟哝起媳妇的事,仍是破口大骂着温存罐。他实在听不下去,就骑车子回镇上了。奇怪的是,那只猫头鹰竟然把他一直跟着,叫得他心里十分瞀乱。
这天晚上他又上了阳山冠。只有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独自一人看着天,他才觉得自已活得还是自已。也只有面对如此浩瀚的星空,他才没有那种不时会突然产生的极致的卑微感。他想起一句诗:
我是我眺望的一切景色的君王,
我在那里的权力无可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