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敞直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发冠、宽衣衫,挑起长眉:“长公主深夜来与咱家吃酒,此刻人都在床上了,又何必明知故问?”他褪去外袍,熄了烛火,在暗色里坐在床边,伸手去抚摸栾和君的脸。
栾和君把自己的手贴到他的手背上,不让他再继续向下:“别动。”她停了片刻,在黑暗中挤出艰涩的几个字:“抱抱我。”
她说话很轻,又碰上被丢下床的猫儿在不满地呜噜,但白敞还是听清了。他踹了一脚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白猫,翻身上床,将自己和栾和君裹在了同一张被子下。
他们两人都还穿着中衣,栾和君向里蜷着身子,白敞理了理她的长发,贴着她的后背把她搂在怀里。栾和君动了动,想把白敞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开,可是后者不为所动,她只好抓住他的手指,不叫他乱动。
身后白敞的声音和热气一并烘着她:“今日长公主要和亲北狄,朝臣们就以为大失体统,深堕颜面,朝议汹汹如此。若是让人知道,咱家是你长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又待如何?”
“他们会活吃了本宫,和厂督你。”栾和君转过身来,第一次抚摸了白敞的脸。黑暗中,她只能看清他脸上模糊的轮廓:“厂督,咱们活未必能一同活,死倒是一定死在一块儿的。”
她此时说出这话,缠绵非常,但白敞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把她更紧地搂向自己,抵住她的额头:“长公主果然没有醉,连在床上说起情话来,都是这么令人终身难忘。”他寻在她腰间,狠狠拧了一把。栾和君吃痛地“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彼此松开,各自闭起眼睛。外头的天,已经慢慢亮起来了。
栾和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是晌午了。她暗暗惊奇自己居然真能在白敞房里睡着,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昨夜吃了酒的缘故。白敞早已不在身边,倒是有别的侍女进来服侍,栾和君抬眼一看,神色又微妙起来:“白玉儿。”
“是,殿下。”白玉儿答应着,一面勤谨地上前伺候她洗漱,对于长公主在白敞房里醒来这件事绝口不提。
她本分,栾和君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扯些别的:“你是怎么进的白府?”
“回殿下,三年前,豫州大水,奴婢家破人亡,幸得厂督大人前去赈灾,在路边把奴婢买了下来。”
“你进来后都做些什么活?”
“奴婢由乐坊的嬷嬷教习舞蹈音律,之前并不常在大人身边伺候。”
她答得详细,倒显得栾和君别有他意一样:“本宫并不是——”
栾和君话未说完,白敞就掀帘进来,笑她:“好啊,你怎么又在盘问玉儿。”
白玉儿见了礼便退下了,栾和君这边刚洗漱完,见这房里也没有妆台脂粉,只好坐下自己盘一盘发髻:“本宫问一问,厂督不许?”
“许。只是长公主也太多心了,白玉儿,近来咱家是预备献给皇上的。”
“献给皇上?”
“是。若不是为了给长公主解围,也不必这么早抛她出来,如今皇上知道了她是咱家的人,就怕她成了废子。”
他这么一说,栾和君反而不好再问什么。白敞便上前为她盘发:“我叫阿芷回了长公主府看着,你等到宵禁后再走。”此前栾和君往来白府,要么是里坊间宵禁时分,路上纵有巡逻也是东厂的人;要么是随白敞来往,他来遮人耳目。如今白日间人来人往,长公主府的车驾大剌剌从白府出去,确实瞒不住人。
栾和君垂着头,白敞一缕缕梳起她的青丝,又唤白玉儿奉上头油胭脂螺钿等物,为她细细上妆。栾和君也不指点,任他打扮。好半晌妆成,白敞轻轻拍她,栾和君抬头望向镜子,只见镜中人梳双环髻,贴花黄,点绛唇,鲜妍非常。
这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儿的打扮。栾和君愣怔一瞬,看着镜中的白敞,叹了口气:“厂督不要取笑本宫。”
“不敢。”白敞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你在咱家这里,谁敢取笑你?宵禁之后,长公主想换再换吧。”
白敞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