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颤,片刻后又平静下来。“不想去别人家。”
她嘟囔道,却冷静的只像是一句陈述,而非抗拒。
“爹爹并非是想丢下棉棉,只是爹爹怕,有一天爹爹也……”后面的词长生没有说下去。
灯烛燃尽,只剩月光可照路,他微微一顿,撇下了灯笼。
棉铃麻木地看着长生背后走过的路,灯笼的残骸消失在黑暗尽头。
她都懂。
死这种事,她已经体验过许多回了。
她的十六次转生,历经七百年。
她最初的爹爹,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大黑兽,隔开数百丈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黑兽爹爹说,他们象征邪恶,是世界的公敌。
他说,只有不断吸取暗黑力量,她才能够成长壮大。
但不知怎么的,她刚刚学会汲取力量,就来到了另外的地方,变成小小的人类。这里的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她好不容易学会了说话,却因为暗黑力量不足而枯萎了生命。
她被困在虚无的黑暗中,直到某刻再度降生成别人的女儿,随后早夭,周而复始。
她有过剑神爹爹,医尊爹爹,药圣爹爹,各式各样的爹,千姿百态的娘。
最长的一世,她活到了七岁。
最短的一世,她还没出生,便胎死腹中了。
因此这七百年中的多数时间,棉铃都待在那片虚无中,苦闷、无聊,直至麻木。
长生爹爹不会飞天,不会法术,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但他会给她缝可爱的小老虎,会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她不想长生爹爹继续病下去。
“棉棉,爹有你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是爹爹的福分。”
长久的寂静过后,长生忽然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棉铃看到,他的眼眶已满含泪水。
……
黑夜渐退时,长生看到了漠城的影子。
白日自后而升,城市在天光的勾勒下现出轮廓,青色的建筑层层排列,说不出的整齐肃穆。
长生抱着已然熟睡的棉铃,双臂几乎没了知觉。
清晨的漠城人已经忙碌起来,店铺开张,行人们都向着同一个地方汇聚。
敲锣的闹声吵醒了棉铃,棉铃懵懂地睁眼,看着前方围绕的人群,小脸上显出迷茫。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下地,长生见她醒了,缓慢而小心地放下了她,双臂还因酸痛麻痹而难以动弹。
“爹爹,揉揉。”
棉铃伸着小爪子抬头呼唤长生,她那小身板哪有力气,长生说着无碍,干脆坐到了墙边,疲惫不堪的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棉铃连忙把他背后的包裹解下,从里面拿出面饼递到长生嘴边。“爹爹吃。”
长生淡淡牵了牵嘴角,柔和无力地看着棉铃,道:“你也吃吧。”
棉铃点点头,小手抓起第二张面饼放到嘴边低头啃边,面饼比她的脑袋还大,她一低头,就只剩下炯炯有神的小老虎望着长生,就好像是老虎叼着饼一般。
长生默然注视着棉铃,想到要将她送去别人家,便悲从中来,连进食的心情都没了。
他又理了理她的虎头帽,确保小老虎完好地包裹着她的头发。
黑羊曲着腿跪坐在地上,耷拉着的眼皮一上一下,困得不行。
棉铃抬眼觑着不远处那被人群包围的高台,台上有张摆满蔬果的方桌,一位婆婆带着红脸儿的面具,手持黄铜法铃在台上跳着,口中还囫囵念着听不懂的话语。
“爹爹,那边在做什么?”棉铃迷蒙着脸问道。
长生的眼里映着那神婆跳动的身影,他淡淡道:“应当,是在祭祀吧。”
“祭祀。”棉铃蠕动嘴唇,低声附和。
长生想她应该不知道祭祀之意,便说道:“据说漠城每十年都会举办祭祀大会,向神明祈求风调雨顺、家人安康。”
“神明。”棉铃又呆呆地重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