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刺来的杀意——这是生死之间来回几遭的人方能凝结而成的气势,也是阎王前讨日子的人才能体会到的。
他略微喘息,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死也要死个明白。
凶客从嗓眼里挤出声粗气,叱道:“我本是朝廷麾下的一个小旗,受人污蔑,全仰赖贵人宽宥,才能侥幸存活于世,什么走狗不走狗,换个人卖命罢了!我知道你们这帮北覃兀鹫是为何而来!那封世常与虎谋皮不假,弟兄们都仰仗他庇护。可他谋的是什么,是在为谁谋,谁又是那只虎!朝廷的鬼话我从来不信,弟兄们谁都说他私底下其实是给那长宁侯做事,可那又如何?当日还不是被这刀——被你们杀了!”
手中的刀背被烧得滋滋作响,卷起一阵激流似的风。
卫拣奴似感叹的一点头:“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前面全对,但是谁成天跟你胡说八道,说封世常是我杀的?”
凶客闻言瞪大了眼睛。
他的恐惧在这一刻全然凝成了愤怒的敏锐,那个意味很重的“我”字像是最后一道通牒,里头的暗示不必宣之于口,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法,便是那已沦为万古枯的封世常,其实正是死在那卫冶灭口的刀下!
在这话入耳的那一瞬间,宣告着他的死讯。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是长……”
说话间,黄耆地里簌簌往外钻出了一个人影,头也不回朝墙外奔去,卫拣奴头也没抬,只微一颔首,任不断便犹如绣花针落地般往外飞了一片轻薄的刀刃。那血肉之躯的凶客轰地坠地,卫拣奴却不再多言。
只见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厌倦,缓缓止住了笑,提刀前行:“哎,打住了。”
那燃着红帛金的光影落在眼底,凶客嘴唇微张,在这个秋夜连同当年的雁来月,一齐死在了卫拣奴杀意未褪的刀下。
几具尸体交错纵横,生前无恶不作,连死都死得各有千秋,一颗给钱就能卖的良心同脖颈间的鲜血淋漓一样红。
待到把这些凉下来的南蛮尸体埋干净了,夜已经很深。
任不断走过来,语气十分轻松,全然不像个刚埋完尸的杀人凶手:“得了,那黄耆地已经是彻底没法看了,全糟蹋干净,不过你身上的不是病,那汤药压根儿没半点用,为什么不同他说?”
卫拣奴已经把刀收回了鞘,正捏着那块烧了丁点儿的红帛金玩儿。
闻言,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半晌才道:“这臭小子心硬的可以,人又太聪明,轻易还糊弄不了,想来想去还是装病秧子比较好使,反正他当年是见过我的,虽说没能有幸瞧见我这张俊脸,但也知道长宁侯非但没病,身子骨还很好,个高腿长肩膀还宽……”
任不断不忍细听地打断他:“可是他恨你,谁都觉得是你过河拆桥,杀了他亲爹的命。”
卫拣奴笑了起来:“我知道,可恨就恨呗,恨我的人还少么?喏,土里不就刚埋了几个么?”
卫拣奴说着,拿手往地上一指,很不尊重地嘲笑了一番亡人:“再说了,谁让我们小十三长得实在太标致,哪哪儿都长在我想要的地方上,出身也好,境遇也好,就连那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子都是……不枉我手把手养了这么些年,亲自养出来的一身好本事。”
“总之,”他一脸不以为意的混账样,摆摆手总结道,“没人比他更合我意了,我实在是喜欢得不行——既如此,他愿意对我好,为什么要说?”
任不断:“他对你这么好,你还骗他这么久,还琢磨着以后该怎么用人家的一腔真情办你的烂账亏心事儿……啧,我丑话说在先,等回头人真生气,真不理你了,你个没人疼没人爱、连个媳妇儿都讨不上的可别后悔。”
卫拣奴:“……”
这一回,连他这样厚颜无耻得极坦然的都无话可说了。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好一会儿,任不断噗嗤一声乐了,大约是难道看他吃瘪,心情很好地说:“算了,不怕,回头我给你占星算算命,没准儿……”
卫拣奴被人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