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师徒,这样不对。”谢衍的唇上也还有一点绯,好像是被人含在唇间,细细噬咬碾磨过,让清冷仙神也坠入凡尘。
“哈,哈哈哈……圣人呀,您关了我这么久,竟然才觉得不对呀?”殷无极却是笑了,他摇动着锁链,魔气如血流淌,妄图挑战这充斥圣人灵气的九幽大狱。“您想修好我,我却早就被您弄坏了,您得负起责任才行。”
“胡说什么?”谢衍厉声斥责。
“师尊啊。”他的眸中血色滔天,古怪地笑道:“你知道我的心魔,都在想什么吗?”
魔君一字一句,都显得癫狂带血,“我得把您给拖下这森罗十殿,你我师徒,谁也逃不过这天地诘问!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记住,我和你不死不休!”
“狂悖!”谢衍拂袖,冷声道。
“那便狂悖!你谢云霁,又好到哪里去了?”殷无极疯到极致,那淋漓尽致的魔魅感,却是最癫狂,也是最热烈。“不准逃,不准不来,不准放着我不管,不准再十几年不踏足九幽!你不是要熬鹰吗,来啊,两百多年都过来了,我怕你什么?”
二百七十四年,他数着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睁眼是虚无,闭眼是虚无,唯一能见到的面孔,唯有他的师尊。
谢云霁是他唯一的牢头。这辈子,他只能看着他的眼睛,只能与他说话,也只有他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师友深恩,与幽囚之仇,两相纠缠,他早就疯了。
被他囚了这么多年,帝尊的身上,依旧透着止杀戮的佛香。
“你很快便能出去了。”谢衍闻到檀香的气息,喉结微微滚动,手指轻颤着,才背在身后,渐渐握紧,仿佛在压抑什么冲动。
他刻意平静地自言自语道:“很快,很快……你且等一等。”
很快?殷无极冷笑一声,一个字也不信。
就算天下大乱,他做不成那统领万魔的帝尊,但也是北渊洲唯一的尊者境,仙门三圣将他关在此处,又怎会轻易放虎归山?
谢衍却不会给他答案。
他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琉璃灯,将他的质问抛在身后,毫不犹豫地踏向黑暗的最幽深处。
好像要去踏破生死关。
*
圣人登天门,五洲十三岛震动。
圣人白衣如雪,犹如仙神临世。他足踏流云,不多时,已然行至云海中间。
“师尊——”
谢衍被红尘惊动,回眸望去,只见云海之外,苍茫山巅,忘忧台上,儒门三相正拱手长揖,千里相送。
在殷无极叛门后,身为儒门宗主的谢衍又陆续收了三个徒弟,世人称其“儒门三相”,分别是风飘凌、白相卿、沈游之,如今已是横绝天下的渡劫老祖。
“愿师尊此去踏天门,得证大道——”三人齐声道。
“不必远送。”谢衍本是去意已决,此时却生出几分眷恋,提点道:“飘凌、相卿、游之。在我去后,儒宗就托付给你们三人了。你们切记,师门一心,互相扶持,莫生嫌隙。”
“是,师尊。”儒门三相聆听教诲,拱手长揖,拜别千年师恩。
“还有……他若是从九幽破困而出,便随他去罢。”谢衍的声音倏尔柔和些许,显出几分不同来。“只要不做的太过,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与他为难。”
“果然是为他!”风飘凌低声怒斥:“那魔头害师尊还不够么——”
“师兄。”白相卿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似乎是不欲让师尊担忧,“谨遵师尊之命。”
“师尊放心,那位魔门至尊,我们也定会与之师门和睦,兄友弟恭。”沈游之眼底殊无笑意。
九天之雷再动,天地震彻。而更遥远处,传来一声长啸。
灰袍老道手执拂尘,骑着青牛,踏云而来。佛宗则是手握菩提子,宝相庄严,座下莲花笼罩淡淡佛光。
时过经年,仙门三圣再度聚齐,此次,道祖与佛宗,便是来为老友渡劫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