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是皂角清香,她记得这抹香,是容州的芙蓉皂。
“这里……是容州?”
段从南有些糊涂了,难道她游了这么远?
“这里是禹州啊……”
女子的声音忽近忽远。
“禹州……”
段从南拼尽全力睁开眼,想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船舱上脚步声凌乱,段从南睁开眼,入目只有一道素色衣领,再往上,便是修长的脖颈、乌黑的发丝。
红绸穿在发间,与女子耳垂下摇晃的红珊瑚一色。
她来不急道一声谢,便昏了过去。
顾清抱着段从南在船舱内疾行,却忽然察觉到怀中一沉,顿感不妙,高声喊道:“快!她昏过去了!”
*
此时霖都。
章天宥坐在御史台侧边厢房中,怔怔地望向窗外。
烈阳高照,院中桂树碧叶如影。
章天宥轻声问门边的人:“今夕何夕了……”
短短两个时辰,他竟觉已过了半生。
“建昭十九,八月初五。”
门侧,晋昭走入屋内,关上门,将手中的饭盒放在桌面,道:“今日匆忙,想来大人还未进食。”
“呵……”章天宥苦笑着摇头,“都这个境地了,你觉得我还吃得下?”
晋昭按着饭盒,没有说话。
“你是来问那个顾清的吧……”
章天宥讽刺地看着晋昭,道:“当初都当你晋昭是个君子,不想竟是满京的寒生都看走了眼。”
“我从来都不是君子。”
晋昭侧首看向章天宥,坦然道:“此时来问也确是为了顾清。”
“如今你是鸡犬升天,便什么都不装了?”章天宥冷笑一声,“你与那圆福商号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晋昭道,“他们是大延的商号,我是大延的官员。”
章天宥冷哼。
晋昭道:“我也从未说圆福商号与顾清有什么关系。”
章天宥回道:“你想问什么?”
晋昭道:“你见过顾清吗?”
章天宥一脸莫名其妙,道:“当然见过。”
“她长什么样?”
章天宥皱眉回想:“就……就……同京中贵妇们没什么差别啊……”
晋昭道:“你看到她的脸了?”
章天宥摇头:“她戴着面纱、帷帽,里三层外三层的……我怎么看得清……”
“那你怎么确定她就是顾清?”
章天宥不满道:“我当然知道,她给我看了禹州总商局的腰牌,上面可真真切切的写了‘顾清’二字。”
总商局腰牌,相当于给各地商人发的,方便其四处行走。
一人一牌,登记盖印,比户籍还难造假。
晋昭问道:“你可有物证?”
“那卷画不就是……”
章天宥忽地一怔,反应过来晋昭在质疑自己,问道:“你怀疑我在陷害他们?”
晋昭不语,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晋昭!”
章天宥恼怒喝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晋昭却无视他的呼喝,只继续问道:“只有画?可有旁的物证?”
章天宥愤怒至极,瞪着晋昭:“我或许不是什么好官,可我绝不是什么小人!这种阴损的事,我不会做!”
晋昭却忽然笑了一声,她望向章天宥,满眼尽是嘲讽。
“你说你不是小人?”她问道,“那你是什么?收贿误国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