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颠一声冷哼,抬手按住身后跟着的小厮,独自跟着晋昭走入了巷中。
巷中寂静,两人一路无话,只有马蹄声轻响。
待看见青竹居门前挂着的匾额时,徐文颠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真是看不透你。”
晋昭没有回应徐文颠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只垂头推开大门,牵着马走入院中。
“食金吞玉、万里龙驹。”
二人路过马厩,徐文颠便望见了一边棚中的照夜玉狮子。
他笑道:“托你的福,我也能一睹这神马。”
晋昭失笑,拴好马后,便引着徐文颠去了书房:“何必羡慕我?这马被赐下,我也只敢放在府中供着。”
房门关上,徐文颠便放松下来。
晋昭走到案边,提起茶壶,回头看向徐文颠,道:“你今日来的匆忙,府上没备茶水,上午的冷茶,不介意吧?”
徐文颠摆摆手,径直找了张椅子坐下:“这么热的天,冷茶也好。”
晋昭便取了瓷盏倒茶。
茶水入盏,声音清脆。
徐文颠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先生被贬去锦州,你不去送送也就罢了
,这些日子,鉴宝楼的案子被翻出来,你怎么也学那钟庭月闭门谢客?”
晋昭没有回答,只收了壶,落座在案侧。
徐文颠见晋昭沉默,皱着眉又道:“你知不知道那些吃了你闭门羹的寒门子,现在都是怎么说你的?”
晋昭理了理案边的流苏,漫不经心道:“左不过说我不尊师重道、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白眼狼、墙头草……”
“你知道你还这么做?”徐文颠急得轻拍桌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寒门、权贵,那是两头不讨好!”
晋昭慢条斯理地捧起茶盏把玩:“那些权贵们恨我,是因为我是高大人的门生,又翻出了鉴宝楼的案子。那些‘寒门子’又是为何恨我?”
徐文颠一顿,没有马上回答晋昭。
“真是为了那些礼仪道德?”晋昭轻笑,“这些时来府上找的人里,这些所谓的‘寒生’可占了大半,这个节骨眼上,你说他们找我是做什么?”
徐文颠语塞:“那你也不能全给拒了……”
晋昭只笑着摇头:“这胡大人可就住我对门,前脚我府上放个人进去,后脚他就能撺掇着叶大人再上道折子,你信不信?”
徐文颠沉默下来。
自打那日会审过后,叶献衣便病重了,说是卧床数日都不见好转。
他这一病不要紧,要紧的是叶氏的那些子弟,还有叶献衣的门生,此刻都恨透了晋昭。
他们当中,凡是在朝为官的,这些日子,都恨不得一日一封的奏疏送进宫去,无不是指责晋昭和御史台蛮横霸道的。
徐文颠无奈道:“不说这些了。”
他自袖中取出一巴掌大的竹筒递给晋昭:“我今日来此,还有一事要同你商量。”
晋昭抬手,接过竹筒,待看见其下刻印时,目光一顿。
徐文颠道:“早年进京时,我身上没什么钱置房,一筹莫展时,城西有户姓‘步’的人家,说是愿意低价卖给我。”
晋昭眉心跳了跳,隐约觉察出不对来。
徐文颠继续道:“我当时觉得不对,市价五百两往上的宅子,他们愿意二百三十两卖给我,便也没有答应。”
晋昭像是猜到什么,望向徐文颠道:“他们有求于你?”
徐文颠点头道:“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他们家中两儿要科考了,想请我指点一下课业。”
晋昭沉下眉头。
徐文颠扬扬下巴,示意晋昭打开竹筒。
晋昭拔开竹筒上的银盖,顿时满室清香弥漫。
她垂头,便望见了里边微黄的纸卷。
“凌太虚的真迹。”
徐文颠叹息,讲晋昭手中的竹筒拿过,轻轻取出其中纸卷,平铺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