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西北商道开通,先帝改号清河,大延迎来了近三十年的和平。
钟庭月愁眉不展:“他们对西北局势太乐观了。”
晋昭道:“您自幼在青州长大,是瞧出什么端倪了吗?”
钟庭月摇头:“那回纥,骁勇善战,自从他们那位凯王仆固容死后,多年内乱,自顾不暇,这才不敢进犯我大延。”
说到此处,钟庭月低下头,转身继续往玄武大街走去:“可他们新王,听说是个有手腕的。”
回纥新王,仆固辛,凯王仆固容第四子的遗孤。
三年前,这位传闻中的凯王遗孤带着旧部,不知从哪冒出来,力压回纥叛部,登上大首领宝座,时年不过十七。
这些,都是霖都中人早有耳闻的。
晋昭沉眉:“您是担心,西北再起战乱?”
钟庭月苦笑着摇头:“他们都不用进犯,只需将惟镛谷那道关口卡住,西北商道就要断了。”
“届时,只怕青州就……”
晋昭无声。
商道一断,西北茶叶卖不出去,境内又吃不下那么些茶品。
只怕又要饿死一众茶农。
“远的,那位回纥王,尚能说是我杞人忧天,可近的……”
钟庭月再次摇头,叹息不止:“青州茶改,水太深了,我再怎么反对,也已经推行了五年。这时贸然撤去,弊大于利。”
“可有唐轩在那,尚能保持表面的和平,给老百姓留一口气喘。他若是没了,青州那些豪强,自己就能把青州百姓逼得活不下去,届时,只怕……”
民变,这是钟庭月没说出口的话。
青州被北方部族侵占太久了。收复,算来也不过两百年,本就血脉复杂、民心不稳,因着吃不上饭,已经闹过好几次民变了。
“青州局势复杂,想将茶田改回去,也少不得唐轩在其中周旋。”钟庭月望向晋昭,语重心长道,“平之,你明白吗?”
“青州,暂时离不开他。”
第52章 乱党(3)事在人为
建昭十九年的七月,霖都注定动荡不安。
十二日,锦州前刺史唐毅被悬于宏义门外,凌迟处死。
文官受刑,是三十年来第一例。
而凌迟酷刑,则是大延开朝以来从未有过。
人皆道,那日血溢高台、怨魂不散,尸鬼哀嚎冲天,几乎要穿透城门。
城民恐惧,是因宏义门外洗不去血池残迹。
官绅胆怯,却是为了唐毅死前供出的“鉴宝楼”。
所有人都怕,下一个上刑台的是自己。
到了七月十五这日,太阳尚未落下,霖都上下,便都不约而同地早早归家、紧闭门扉。
落日金光笼罩着镇霖,大街小巷似被浸在温热的黄酒中,此刻的京都竟如梦城一般死寂。
砖石上,马蹄踩地“吧嗒”轻响,玄武大街人迹罕至,只有晋昭牵着马,低着头,缓步走在街上。
“晋大人。”
声音有些耳熟。
晋昭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了望。
夏日炎热,街上连风声都没有,长街看不见尽头。
晋昭眯着眼,却发现街角处落了道深黑的阴影。
徐文颠坐在轿中,掀起一角轿帘。
他望向晋昭,半边脸没入黑暗中,神色不明。
晋昭几步上前,拜过轿中的红袍人。
“徐大人,好巧,升迁之喜,说来下官还未贺过。”
自锦州案结审后,“鉴宝楼”这三个字便在京里传开了。
这霖都城中,达官显贵,谁家没收藏过几幅鉴宝楼的字画?
满城人心惶惶,就连高岳被贬出京这样的事,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但显然,有人还记得。
“不比晋大人如今在陛下面前得脸。”
徐文颠语调冷漠,像是并不为自己这次升官感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