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也老了,黄土快埋到脖子梗的人。多少年过去,她没想到还能遇到处境相似到快要与她重合的可怜孩子。

她戴上墨镜,拿起平板洋装不在意道:“毕竟你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缓吧。”

不过是想拿避光的墨镜遮住眼眶里直打转的泪花。

林姝宁心底到底有没有司祚,很难说。但是怎么着也是她的孩子,怀胎十月才艰难出生的骨血。

只是孩子太像父亲,她爱不起来只有恨,因此她无法直视孩子遗传了父亲,与魔鬼相似的样貌成了她心底难以面对的恐惧。

她不敢正在面对司祚。相似外表之下无人疼爱的那是她林姝宁的儿子。

司祚曾经在E国留学时,每逢节假日她都会偷偷跑去他就读的大学,躲在远处悄悄看上一眼。

一眼便好,她不能陪司祚长大不能陪司祚说说话。毕竟生来为人,初次做母亲时她的内心还是柔软的。

陌生的母爱,如何能泛滥。

既然她在司祚心里已经充当了一个坏女人的角色,那她也得含着泪眼到底。

那年司祚在她身后跌跌撞撞地追,喊到喉咙都哑了,她不是听不到,她只是不敢回头。

从哪之后林姝宁再也没有听到过司祚的一声妈。

林姝宁害怕只要她一回头,就舍不得离开。没办法,她和司明山是一纸契约商业联姻。

他帮她起死回生,她祝他一展宏图。司祚是合约中一样悲剧的产物。

后来林家的生意得到救赎,可是那时候所有人早就忘记了林姝宁这个受害者到底付出了多少。

她失去了亲生骨肉,失去了一辈子幸福的权利。永远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不敢结婚不敢和他人共度余生。

之所以林姝宁要帮许嘉诃,就是不想让他俩走她的老路,太刻骨铭心。爱到最后两个人都会受到伤害。

“从头开始会很难吗?”林姝宁突然问了许嘉诃个奇怪的问题,是怕他缺乏重头再来一次的勇气吗?

许嘉诃苦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不差了。”

换做在哪都一样,重新收拾新房子,换新工作,然后置办所有新的物品。

重复到他都熟练。哦,对,掰手指头细数一下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逃离司祚。

就是不知道这次异国他乡的,许嘉诃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勇敢生活。

许嘉诃彻底走了,从司祚目睹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开始,便觉得自己整个世界彻底坍塌。

许嘉诃不会再回来。

难道许嘉诃对他所说过的一切也可能都是假的,司祚心脏发紧地涨痛。

他怎么能背着自己狠狠摆了一道,让司祚狠狠栽了大跟头。

意志消沉了许久,他这才意识到,许嘉诃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以为给了许嘉诃很多,却突然发现许嘉诃也因为他失去了一切。

痛苦万分的他不知道如何处理。但有无可奈何。

司祚仿佛躲在晦暗处的老鼠刚看到太阳初升起照耀他的光,却又在很短暂地照亮他后将他再次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也不会知道,太阳落山后还会再次升起。

司祚躺在别墅通往二楼的台阶上,厚重的地毯软绵绵支撑了他。

有一双脚出现在他面前,司祚懒洋洋微抬眸望去,直到看清来者的模样。

任政屿?

“屿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司祚扬起嘴角,无奈笑着问他。

“……”

司祚从来没如此称呼过任政屿,他总是没大没小,最多叫一声哥也算他够有礼貌了。

任政屿双手插兜站在他面前,他好像一直安安静静垂着眼看他。半晌他伸出手,任政屿骨节分明的手在皓月灯光的照耀下更瓷白,他手心朝上很随意搭在离司祚不远处。

“起来,要看你笑话的人早就笑够了。”任政屿眉眼漠然,清隽的侧脸在光束下显得冷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