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清楚女人因为什么动机选择将孩子生下来,也并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周家要隐瞒他的存在,只是想起记忆里那双明媚又哀伤的眼睛,愧疚驱使他定下前往江都拜访的计划。

树叶被风声敲打,明媚的暖阳铺盖整个草坪,眼前的身影如此的乖巧可爱,他抬眸望过来,剔透的眼睛里盛满自己的身影。

在那个绿荫的午后,他见到了小小的周时允。

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一定是自己的小孩。

小小的周时允站在树下,面对他的靠近,害怕又认真地询问他,“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岳承泽的心化了,从来不知道,看见他的一瞬间,才明白什么叫血缘的吸引,心脏的悸动,愧疚和喜爱同时袭来,台风过境般在他原本贫瘠的心泥上纷纷扬扬地播种鲜花,爱意在生长,那张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第一次焕发出温情。

他陪着周时允玩了一个下午,越相处越喜欢,越爱越小心翼翼,这是他的小孩,明一个下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对他们而言仿佛弹指一瞬。

他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岳承泽半蹲着摸他的头,看着他的孩子像是小猫一样期待着问他,“你会来接我吗?”

“我会来接你,一定。”

……

从见到他开始,过往数十年未曾体会过的情绪开始沸腾,亏欠和喜爱成倍增长,他因为公务缠身,不得不先回邯城,临走前还拜访了周家的老人。

他真的很想很想接回周时允。

可惜,或许是因为周杳是难产去世的,对方待他的态度并不热络,甚至在他提出想将孩子接回身边照顾的时候,被拒绝了个彻底。

“恕我直言,岳先生,当年你没能照顾好杳杳,现在我作为孩子的外公,更不能相信你……”

“请回吧。”

他并没有因为一次拒绝而打败,事实上,他每逢有空,就会来江都看望他,可惜可能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周家再没有让他见过周时允,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无从下手的处境,只能往江都寄很多他可能喜欢的事物,每一件都昂贵又用心,期待着他收到能喜欢。

可惜,一切杳无音信。

这股锲而不舍坚持了快一年,终于在那年的正月初二,他照例来登门拜访时,周家终于松了口。

“回去吧,我答应你,等他成年了,我就让他去你那边。”

体谅老者失去的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只能这么答应。

就在那个烟火升空的夜晚,他回去的时候,意外在庭院里看到了独自玩烟花的周时允,还是那么可爱,那股难以言说的悸动催促着他上前,但真等他来了,小孩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躲开了他的亲近。

他说,“请回吧,岳先生。”

……

时间就这样阴差阳错很多年,他也曾再试过往周家寄过东西,可这些次只是被退回来,连同着老者的一封信,“如果你希望他好,别再打扰他,你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想必也很难成为合格的父亲。”

周杳的去世伤害了很多人,最哀恸的,就是这位老人。

他没有理由拒绝。

……

时间一晃过去多年,还没到十八岁,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车祸的消息。

他连夜赶往江都,将在葬礼上昏倒的他的小孩搂入怀里,替他处理好了所有残局。

他心急如焚,看见他如此苍白消瘦,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就那样躺在病床上,瘦了,也长高了,等他醒来,岳承泽还没来得及解释现状,就见周时允崩溃地大叫起来,挣扎着想离开这里,手背上的针管被动作带出,血珠一下子迸溅,他试图用怀抱安抚,得到的却是对方更有力的反抗。

“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

“滚开!你滚开!”

……

医生诊断是因为外祖的去世产生了心理障碍,让他换个环境治疗,医院的一切事物对他而言都是刺激源,连同陌生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