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个狡猾的骗子,骗到最后已经忘了自己最原本的目的,在得寸进尺到了最后,也会想要不要戴上面具,装一辈子的小孩子。
甚至如果不是那杯香槟,他都想要将一切往事掩埋下去。
疼痛不可怕,失误不可怕,岳承泽怎么厌恶他,忽视他,中伤他根本不可怕。
眷恋才最可怕,他的怀抱才最可怕,他的眼神,他的袒护,他哄自己时说的爱语,他在午夜清晨落下的一个个吻,永远没有丝毫不耐的眼神,那才最可怕。
从来都如此,仇恨带来的一切刀枪都伤不到他坚硬的外壳,唯有爱能撬开牡蛎,触碰到里面不见天日的柔软的肉,从而使他犹疑不定,煎熬不得。
他不怕死。
他害怕爱。
……
不过,还好现在都结束了……
现在终于不用再写那些日记本里都要做伪的话了,他想起很久之前,刚来邯城的时候,课后看戏剧书,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少年的肩头,隐约的树影显得格外青春美好,申行瑶跑过来和他搭话,那双扑闪着的,单纯的漂亮眼睛,问他最好的戏剧该是怎么样的?他曾经回答道,五分假,五分真。
就像他高烧的时候,趴在岳承泽的肩头,明明平日里很多都是假,那刻却依旧难以遏制地哭着那句最真的真话。
“我爱你,爸爸。”
……
第三十章 消失
周时允从小对家这个概念就很淡薄。
小时候外祖们身体还好的时候,他就有些模糊,等到七八岁了,外祖的身体开始慢慢差了起来,他也因为成长和阅历的增长,愈发对这个概念排斥。
直到那个绿夏的午后,岳承泽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不回忆那时候自己对他抱有多大的期待,有时候说些违心的话反而大家都好接受一些,所以他常常欺骗自己说,没关系,不来就不来了吧。
没有爸爸就没有,又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了。
可惜好景不长,外公外婆因病常年住院,他一个人在家的时间更多了,这时候的周家就交到了一个旁系的叔父手里。
周时允第一次见到那个叔父的时候,就觉得对方的眼神让自己有些不舒服。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故作和善友好,实际上眼珠子跟蛇一样粘腻地缠在自己身上,真是令人恶心的目光。
后来的很多事情,也证明了他的第六感没有出错。
原本故事到这里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可惜他十六岁那年,外祖从医院赶回家来给他过生日,结果刹车片失灵,车子直接撞上一个正在转弯的大卡车,车毁人亡,无一生还。
就在周时允跪在灵堂里六神无主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叔父又出现了。
他试图将他搂到怀里,安抚地好声劝慰,说不要伤心什么的,原本话音还正常,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他的监护权的事情,说他一定会争取什么的,会让他留在周家。
留?
周时允刚努力将他推开,厌恶得手指都在颤抖,就因为连日的疲惫昏倒了。
这次,他跌进了岳承泽的怀里。
……
原本那日的阴雨天,岳春潭是不想出门的。
只是夫人说她不要闲着没事在家晃,让她心情不好,打着借口把她扫出去的。
“母亲让你出去,那你就出去吧。”
这是她“哥哥”说的。
她是岳家旁系的私生女,亲生父亲是当今家主的异母兄弟,家主是个很有手腕的人,在他的治理下集团蒸蒸日上,连带着家族里的人都有些畏惧他,平日里恭恭敬敬的,以至于他们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但很可惜,岳春潭是从一个妓女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怜她那福薄的亲娘,天天想着凭着肚子登堂入室,还没实现就咽了气……不过她也没那机会,女孩罢了,又不是男孩。
父亲的原配,也是她现在叫“夫人”的女人,就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