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啊,快出来!”宋攸之在洗墨阁下昂首叫着,“沈将军来看你了!”
他麻木地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在高耸的楼阁上露出一道威武却萧索的身影。
正狂奔上楼的士兵们见了他纷纷迟疑着停下脚步,狐疑地向下张望,等待沈危楼和岑北的指示。
两个人也都愣住了。
满心疑惑地互相张望。
纳兰明德站在凭栏边上,眸子向下看来,眼中却空无一物。
宋攸之浑然不觉,摇头哂笑:“我只是请明德将军来府上做几天客,竟然劳烦你们这样大动干戈,真是好笑。”
沈危楼咬牙切齿,捏着拳头咯咯作响。
“你方才在殿上可不是这般模样!”
宋攸之两手一摊,浑是个无赖模样。
“我在殿上什么都没说罢我又没说明德不在我府上”
他之无耻,令所有人的拼命成了一场笑话,令唐秋的垂死一搏成了徒劳。
“宋攸之!”沈危楼怒火攻心,提起拳头对着宋攸之那张脸几乎就要锤下去。被岑北在半空抱住了胳膊,死命地脱开距离。
“将军息怒。”岑北总是冷静持重的,“他就是要激怒你,倘若你动了手,便又是他的文章。”
宋攸之望着岑北摇头叹了叹。
“果然是秦渊一手调教的人,也难怪他现在敢同我正面叫板。”
“宋攸之”
毫无波澜的声音骤然插入几人的争执,几人抬眼纷纷望向洗墨阁上。
纳兰明德扬声高喝,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令在场的每一个兵俑,每一个奴仆,甚至是府门外观望的朝臣都能听清。
“宋攸之囚困我于宋府,以全家性命做要挟,逼迫我交出虎符,谋朝篡位意图不轨!”
“纳兰明德!”宋攸之也怒极,他从未想过纳兰明德竟有朝一日不再怕他的威胁,“冥顽不灵!”
他恨声斥责。
然而下一瞬,他便为此前说过的每一个字追悔莫及。
纳兰明德按住凭栏,纵身跃过。
青衣翩然,宛如一枚青翠的树叶脱离枝干,在风中摇曳。
叶落归根。
他再也不用守护任何秘密,再也不用遭受任何人的胁迫。
“明德!”
“纳兰将军!”
沈危楼冲过去,一切却已经来不及。
只有无边的血花,在眼前绽放。
“伤都在皮肉不达筋骨,下手的人有经验也有分寸,将养些时日就能复原。”
林太医为唐秋诊脉,细细地包扎了背上的伤。
秦渊见着地上丢下一层又一层沾满鲜血的纱布,心如刀割。
“你是说,动手的人刻意护着他?”
林太医边收拾着残局,边对秦渊说:“您也知道臣那总要诊一些在四执库受刑的伤患,对他们的手段还是有些了解的。”
“中侍郎这般,定是下手的人有意回护。”
“岑南!”
秦渊倏然开口叫道。
“你即刻带人去慈懿宫,别管用什么手段,把韩玉阶抢出来!”
71火葬场
第一次见到唐秋是什么时候?
十八年前?还是二十年前?
韩奴儿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那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亲爹牵着他的手,要将他卖到宫里做没根的太监,得了银钱却去将养家里的兄弟。
用一辈子换来的一根糖葫芦,那笨蛋只舍得舔舔最上面的一颗,还想把旁的省着,留给家里的娘亲兄弟。
可他根本就回不去家了。
韩奴儿好心提醒了一句,反被临街的小贩嫌他多事赶了出去。
笨蛋哭着追上来,从自己舍不得咬一口的山楂串上摘下圆润的一颗送给他那是韩玉阶短暂的一生中,第一次吃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