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眼的挑剔,不似相看儿媳,倒像在菜场里翻检什么禽肉。后两步进来的人窃笑一声,仿佛听见了讽刺笑话。
奉太太眼里又夹了她惯常的惊恐,赔笑两声,一一问好。五爷好,二少爷好。她见人总是气怯,仿佛已预先得罪了贵客也似,勾着脊梁,脸上常年挤着怯懦的歉意,随时可以赔罪一般。她的卑怯十分小气,当家几十年,依旧上不得台面。柏闲璋嫌恶地别开眼,看着那抓着手紧握身前、不言不语打量着他们的男人。
他撞上自己的目光,刹那间停滞,点了点头,用唇语唤:大少爷。
柏闲璋心里也厌烦。
柏兰冈落座,亲自冲茶――滚烫的茶水浇在紫砂壶上,水光滚落带走日光,他在茶水里转了瓷杯,茶夹捏着一杯杯飞快斟了茶。他平时不似急躁如此,柏闲璋觑他两眼,在他的侧脸上看见了那股同样的厌倦。
柏淑美接过茗杯,浅淡地抿了口,很不中意今天的茶色。“茶不好,什么便宜货。”他说完这话,边角的奉星如脸上像着了刺。
那天,一切阴暗勾当都赤条条、明晃晃。奉太太说话,下垂的三角眼不时在他们三个睃巡,仿佛是很值当的买卖,用一种倒贴的谄媚笑得难看:“太太,星如这孩子没有信息素,来你们家,是很好的……”
隐晦又昭示。人是多么聪明啊,可以用矛盾的言语和姿态将肮脏的丑事暧昧地袒露,同时顾及体面。
她的话音落下,莫说旁人,他们兄弟都微微变色,像吃了半截糕点才发现藏了蝇蛆。
那个人更是无法坦然,脸垂得更低。
柏夫人却无可无不可,她让管家送来合同的草拟,奉太太仓促过目,约定了签订时间。她领着人告辞,走到玄关了,犹在絮絮:“二少爷,往后我们家,就靠你提携了……”
柏兰冈看也懒怠看她,送了客转身就走,因此未曾留意到奉星如仓皇投来的视线――他匆匆瞥见柏淑美的手拍上柏兰冈的背,笑声很是轻蔑。
人尽可夫,世间最侮辱的事,落在了他身上。
春光潋滟。燕子在屋檐下的巢里多了几枚新蛋,殊不知屋檐里阴云沉闷、人人自危。柏兰冈听得柏夫人的话,他颌角收紧,又转回身来――他真的动怒了,声线放得很低,喉音里压着毕波的火星:“妈,你到底知不知道,奉星如――是我老婆!”他压低胸膛,俯视柏夫人,棱角森严,是孤注一掷的威迫。他的气势骤然暴起,太渗人,柏夫人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头一回缩了肩膀,柏闲璋顿呵:“老二!”
旋即柏夫人回过味来,气得直发抖,一拍台面,玉镯磕在红木上,险些碎裂。她瞪视回去,胸前愈发憋闷:“好啊――柏兰冈,你有种!奉星如是你老婆,你这老婆还不是我给你娶回来的?!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你以为你能有他给你磋磨?!”
却不料这竟是泼向火堆的最后一桶油。
柏兰冈额角弹跳,显出静脉的脉络,他死死咬着牙关,攥紧拳头,柏夫人犹在控诉:“我为了你,从小操心多少,你最不听话,没有我压着你,你会读军校?你能立功……”
“你是为了我吗?!”
他突然大吼,柏夫人吓了一跳,话音中断,瞪着他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为了柏家,你什么时候,”柏兰冈停下来,喘息着,盯死她,一字一句:“你什么时候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绕过沙发,扯开领带,“八岁的时候,你说怕小孩带坏我,硬是把那家佣人赶走;我想读长雅,你说大哥在启天毕业,认识的老师多,非要我去启天;我喜欢玩车,你非要冻了我的卡断了我的周转资金――那是我跟韦世济韦其美做生意赚的钱,害得他们停转半个月,货交不出来,赔了三倍不止,全是他们兄弟想尽办法又借又凑掏尽了家底才填补上,那时候他们才几岁?有多艰难,你知道多少?!”
“读军校,”他嘲讽地嗤了一声,又睨了柏闲璋一眼,眸中辛凉的讽刺半点不藏:“当然要读军校,不然爸爸和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