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商狄似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负手离去,依旧不叫起,由他继续俯首跪着。
天一点一点暗了下来,直到宫人持着蜡烛点燃廊下的灯笼,先前领路的小火者才闲庭信步地踱了过来,惺惺作态道:“您怎么还在这儿跪着呢?太子殿下体恤您,早安排好宅子等您住下呢!”
淮明侯扯了扯嘴角,道了声多谢,缓缓直起身子,却不急于起来,脑子充血太久,有些发晕,待人走尽了才打算起身。
笑翠连忙上前来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你也觉得我当初做错了么!”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笑翠又怯懦又不解地立在一旁,倒是淮明侯先回过神来,却又不自觉地摸了把脸,脸突突得疼,像被人打过耳光他从未到过塞北,被肃杀的空气干燥得脸皮发疼。
另一头,塞北的众人又办起宴席,他们生性乐观,似乎有数不尽的事情值得庆祝,天大寒要庆,连续放晴也要庆,如今熬过时疫,又在峡谷一役大捷,自然更要庆贺。先前逃过来的中原百姓也来到营中,一同参与这浩荡的宴席,既是感谢塞北的收留,更是想借此机会见小殿下一面。
他们并不奢求能面对面说上话,只求能远远看一眼就好。因前朝帝后的慈悲,再加上出生时的大雨,喻稚青在中原子民心中的地位可谓非凡,拜菩萨或许都没拜他虔诚,以为喻稚青已经离世时,民间不知有多少人偷偷在家里替他立了牌位雕像。
现在有了能喘气能行动的小殿下可拜,他们自然要赶来。
不过等众人赶到蒙獗,才知晓他们的殿下风寒未愈,仍在休养当中。
喻稚青捧着手炉,在山顶的帐篷外遥遥望向山下热闹的宴席,偶尔能瞧见几个身穿中原服饰的身影,双唇微抿,似乎心绪复杂。
已是六月,绿草已能覆过脚踝,南方大概都能穿轻薄的夏衣了,塞北族人也已穿上春季服饰,独他仍是一身厚裘,包裹得严严实实,偶尔刮一阵风,他还要害冷。
小殿下还在病中是真,但只是略有些咳嗽,其实参加宴席也不打紧,只是......
只是他还没做好面对中原百姓的准备。
就像他不喜欢人们将商猗视作战神一样,其实他自幼就不喜欢别人将他当作天神转世,幼时只因贪玩,宫中众人对他过分尊敬,以至于小太子一直找不到玩伴,偶尔也会寂寞,直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出现,喻稚青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好友;而长大以后,不愿的原因却是源于他太明了,自己只是世上最普通的凡人之一。
若上天真的垂爱,便不会让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命运教会他并不是事事都能天随人愿,商狄是个劲敌,他厌恶他,却从来不曾轻视他。如今两军开战,所有百姓都将希望寄予己身他倒不是不愿担起重任,只是总担心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会辜负他们的期待。
所以只好称病避开,待某日真正大仇得报,再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地站在众人面前。
商猗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约定今日打猎会早点回来。
喻稚青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在帐篷外是为了接商猗,每次都找着蹩脚的理由,故意装成巧合,商猗也不拆穿,还是如先前那样,每次都要给喻稚青带些小玩意儿回来。
少年想不通男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打猎,几乎是风雨无阻,也不知打猎究竟有何好玩的,不过商猗向来对所有事情都无动于衷,仿佛与世隔绝,如今能有个爱好也挺好,所以他从不制止。
前段时间,喻稚青总算找到能打破局面的时机,大雪已消融,塞北偶尔还会起几场大雾,这在风大地广的草原来说乃是罕见之景,于是喻稚青打算诱敌深入,引岐国大军去商猗当时寻得的那个峡谷。
当然,这次并没用上商猗当时那个类似自我献祭的计谋。
小殿下把已经彻底在蒙獗生根的商燐叫到身边,细细问过商狄过去的事后,就商狄的性子特地制定出了一个计划。
在开战前从塞北军队中挑出精锐士兵,又将他们分成好几支游骑小队,效仿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