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实洋洋得意地问道:“现在是谁的手脏?”
“放肆!”
“那也是你先吼我的!”
两人像炮仗一般一点就燃,可向来言语狠毒的商狄仿佛是被沈秋实绕了进去,不自主地就顺着对方那幼稚的话题往下争执起来,这位曾经的歧国太子被沈秋实气得头发也乱了,衣襟也散了,就如他们刚被关进来那日一样,可这一次商狄却没有再疯疯癫癫地自残咬手指头当然,这或许是手掌被沈秋实沾了一手油的缘故。
不过到了最后,究竟还是牙尖嘴利的商狄略胜一筹,沈秋实见自己吵不过商狄,气得吱哇乱叫,下意识地又想用他每次没吵赢商狄就会用的“战胜方法”。
商狄似也察觉到沈秋实想做什么,一直恨不得打开牢笼赏傻大个一顿鞭子的他蓦地拢紧衣襟往后退,却在抬眼的一瞬间对上商猗视线,脸色越发难看。
商猗忽然明白了什么,面不改色地咳了一声,无视商狄狠毒的叫骂,唯是哑声问沈秋实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沈秋实仍是先回头和商狄吵了几句,随后才抽空答了商猗的问题:“来抓鬼。”
男人皱起眉头:“抓鬼?”
“嗯,抓鬼。”
沈秋实答完,又与喋喋不休的商狄嚷了一会儿,最后甚至还十分幼稚地威胁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把零嘴分给商狄吃了,而商狄则暴怒地表示自己压根就不稀罕这些玩意儿,沈秋实一拍大腿说好哇我就知道你那浪费粮食的恶习没改,你等着老天爷劈死你吧,商狄大喊自己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真龙天子,雷才劈不死他。
小陛下爱与商狄聊狗都不理的闲话,而如今看来,商狄和沈秋实也很爱吵这种狗都不理的闲话,直至沈秋实边骂边把最后一点零嘴吃光,这场毫无意义,且十分不符合商狄个性的争吵才算结束,蒙獗首领此时才有闲暇发挥自己最大的优点,将他的“抓鬼”大计通通讲给了商猗听。
原来他是听镇国公府邸的婢女们提起关押商猗的地方曾经死过人,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们路过那处,便能听见牢房中有类似鬼魂哭嚎的声音发出,甚至隐隐能在砖瓦之间看见鬼火闪烁。
“对了,她们说那个鬼就是在你这间房撞墙自杀的呢。”沈秋实往商猗牢房探头探脑,似乎想要捕捉到一缕鬼影。
商猗知道沈秋实指的大概就是那位被俘虏的苗疆人氏,他从来无惧这些,即便听说此地曾有亡者也毫无反应,倒是沈秋实盯了半晌也没盯到鬼在何处,嚷着肚饿,先是又与商狄吵了几句,随后又离开觅食去了。
牢房久违地回归平静,自从商狄发现商猗对喻稚青是冥顽不灵后,便不再与其多费口舌,如今正忙着将沈秋实蹭他手上的油给擦去,而商猗原本继续在微弱烛光下用稻草编着东西,脑中慢慢回忆起沈秋实抓鬼时所说的一字一句,忽地站起身,在牢房留有血迹的砖墙上摸索着什么。
三更时分,守在牢房外的士兵们正昏昏欲睡,牢房里却忽然传来人声,他们已经对商狄的叫骂见怪不怪,可如今听见的,却是一个相对陌生,且十分沙哑的嗓音。
他们打开囚室,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那个让他们起初误会是个哑巴的商猗,而向来寡言的男人手上正握着什么东西,冲进来的士兵说道:“我要见镇国公。”
一百二十章
晨露自粉白的花尖滴落,滚入宽大荷叶,于翠绿间积出一汪清波。残云收去夏暑,昨夜新下了场雨,带着一股淡淡草木潮气的夏风轻佻拂过月白床幔,清晨的第一缕熹光得以照进,越发衬出榻上之人的清雅如玉。
而这一幕越是风雅静谧,便越显得浑身血污的商猗格格不入。
或许也知晓此时的自己太脏,商猗并没有靠近喻稚青床榻,只是远远望着青年恬静的睡颜,便如当年分别那般,要将他的每一寸都记在心间。
他不知自己在喻稚青房中到底站了多久,明明已相识了十年有余,小陛下的一言一行皆在脑中,却总像看不够一般,又想起两人相拥而眠的每个清晨,他总是比喻稚青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