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之后便放他们自由,可如今命都难保了,事实真相又有多重要呢?他所有的骄傲都在这一年被碾成粉齑,甚至已不愿再像猪狗一样的乞食,他两手空空的回到殿中,母亲仍旧是一具只会哭的人偶,他却是久违的笑了,幕天席地的躺在冷砖上,好奇自己是先冻死还是饿死。
不知不觉间,商狄沉沉睡去。
商狄一直说他母亲是病死的,知晓内情的人则猜商狄母亲是活活饿死,只有商狄知道,他是把母亲吃掉了。
天边燃烧着晚霞,他像具行尸走肉一般凑到母亲身旁,女人虽然孱弱,但身体依旧是活人该有的热意,这本该令他想起怀抱的温暖,可此时却只让他想起炙烤的牛肉、滚烫的火锅,一口下去,总该是美味至极。
他咬了一口。
第一口是小臂,他没用足劲儿或者说他不知该用多大力气才能把人肉咬下只是一圈浅浅的牙印,母亲的眼始终噙着泪光,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商狄不知道母亲此时是否清醒,但他也一厢情愿地希望她不要。
第二口,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像狼崽子一样叼住皮肉就往后扯,果然撕下一块血肉,没尝出是什么滋味,只是一嘴的铁锈味。
因为疼痛,女人货真价实地反抗起来,商狄没想到平日要死不活的母妃有如此大的力量,很是用了一番力气才制住对方,并且喊道:我是你生的,你从没喂过我一口奶,现在总该喂了!
这句话是事实,却也是欲加之罪。女人的确是从未哺乳,但宫里每个妃嫔诞下皇子后都是交由乳母喂养,如何都怪不到母妃身上。
商狄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他必须要为母亲安一个罪名,不然这场享用便进行不下去了!
很离奇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竟当真停下了反抗,被咬到血肉淋漓的小臂伸了出来,在漫天红霞中牵住儿子的手,就像旧时发丝凌乱的她牵住儿子小手,一步步走下长长的宫阶那样。
又有一缕发丝滑稽地垂到脑门前,她已无力再别到耳后。
他靠书本、树皮、还有母亲的血肉挨过了囚禁的最后时光,他学着玩弄权术、摆布朝堂,最终走上了太子之位,可他也无法吃下任何正常做出的食物。
太医前来诊治,说他是那段时候饿伤了肠胃,未免恶化,恐怕此生都只能以清淡流食为主,需好好滋养。而商狄听后却是付之一笑,反让人将那太医灭了口,而且完全忘记嘱托,变本加厉地享用名贵佳肴。
他知晓,这是那段不堪岁月给自己留下的烙印,又或许是喰食亲母带来的惩罚,他不在乎,不管这一切的元凶究竟是苍天还是旁人,他都要与之一搏,吃最符合身份的吃食,即便事后胃痛和呕吐要去他大半条命;享最华贵的一切,即便他根本看不出珊瑚和玛瑙的区别。
只要吐完,他依旧是那个大权在握的歧国太子。
他知道饥饿的可怖,那种细水长流的折磨其实比酷刑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所以他一见到目中无人的喻稚青时,下意识地想“饿他几天”。
饿他几天,往关押他的大殿扔些书本,看他逼到绝路时,是否会与自己做出相同的抉择。
天边“红霞”越发红艳,又有一队将士来报,原来是营中大火不受控制,蔓延到另一营房,火光照亮了这夜,风中夹着硝烟和血腥。
商狄从仆从那里接过千里镜往城门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城墙上有人厮杀,他甚至看清了其中一个蒙獗人的面容,身材高大,红褐色的头发随意披在脑后。
他蓦地又笑出了声。
七十九章
“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回来?这小子都这样了,要不谁去找找太子?”
“不要命了?!若是扰到太子正事,有几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话说你们闻没闻着外面有股硝火味儿?莫非哪里走水了?”
“可要是还不去寻太子......”
殿里的侍卫们七嘴八舌,喻稚青头脑昏沉,已无法听清他们对话。
商狄离去得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