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妃自被关押起来后倒是没疯,只是终日的以泪洗面,在商狄看来,倒还不如让她疯了闹出点动静才好他没工夫理会哭泣的母亲,忙着把殿内的金器搬到院中,然后祈求上天降下大雨。
他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取水源。商狄怨天尤人太久,开始后悔母亲得宠时怎么没让人在院里修个荷花池。
当然,其实用这些金器去讨好外面守卫,来换取水和食物是最快捷轻松的方法,但王裔血统一事实在兹事体大,负责看守的侍卫不敢收下贿赂,而且据他们的看法,国君把他们母子这样关起来,的确是很有想让这对母子活活饿死的意思。
运气好时,商狄能等来一场小雨,微薄得像雾像纱,独独不像雨。
被关起来的前一天,刚从学堂学到山色空蒙雨亦奇,那时候的他并不能领会其中的意境,如今见识到了,却再没心绪去赏析。
他在大殿的门槛上枯坐一日,眼见着金盏杯壁上积出一颗颗晶莹水珠,再看那些水珠逐渐汇集到一处,快到傍晚时才在杯中形成低低的水洼,那红霞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不知何时又爬上了天空,将杯中的雨水映成鲜血。
他如过去痛饮美酒一般饮下,甚至来不及品出雨水的涩味就已饮完。
雨太小了,只能积出那么一点,这时的他偶尔会想起在遥远国度,有个出生就带来骤雨的太子,他的父母将他视若珍宝,他的臣民对他顶礼膜拜。
雨的比拟讽刺得让他想要放声大笑,又想咬碎牙齿。
他把另一杯金盏递给母亲,妆容狰狞的女人快速饮下,然后继续哭泣。
但凡是个好样的母亲,遭遇了这种险境,不说非要救儿子于水火之中,至少也该打起精神好好面对现实,而他的母妃却只是一味的哭泣,尽管每日喝的水只有那么一杯,但眼泪却是滔滔不绝,商狄有些捉摸不透,疑心母亲是疯了,可看她能吃能喝的模样,又不大肯定。
起初,商狄还能从宫中搜出一些茶叶糕点,但撑不过几日,便已沦落到需要撕书吃纸的地步,他对那位不管忠贞还是不忠贞,疯还是不疯的母亲已完全不在意,细细分辨着哪一本绝版著作更加柔软,哪一篇诗词歌赋更易入口,然而再时不时塞几张纸片到哭噎的母亲口中,看她边哭边嚼,不失为一种绝技。
可是很快他便发现,光是吃纸的话,胃着实疼得厉害,只得再寻些院里的草木树皮佐着下咽,慢慢的,秋日到了,母亲的泪仍未止歇,可殿里能吃的东西却已经没了,他只得再度敲开厚重门扉,想用金盏与侍卫交换食物。
大概是年月已久,国君已不再盛怒,侍卫们爱财心切,壮着胆子收下了他的贿赂,然而却只换来一些最廉价的食物蔬菜,分量也少得可怜。
商狄已无心再和他们争辩,只能回去与母亲将这些食物分食,幸而他们的胃此时已经饿得很小,每日只需吃一点点便有了饱腹的错觉,某一日不知是那帮侍卫发善心还是如何,竟多给了些分量,商狄饿红了眼,想要接过,接过那侍卫故意松手,将食物落在了地上。
商狄最爱玩的把戏,正在他身上重演,他仿佛在诡异的红霞中看见一道没有尽头的天梯,他不知道顶端立着的那人究竟是谁,或许是父亲、是素未谋面的三皇弟,又或许是那个遥远皇朝的小太子再或者那上面根本无人,只有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苍天。
而他则跪在天梯的最底端,木然地拾起地上的食物碎渣吃下去。
母亲还是哭,但不知是饿的还是病了,她连能流出的眼泪都很少,几滴缓缓划过脸颊,像是最虔诚的和尚,每天固定要暮鼓晨钟。
侍卫们贪得无厌,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换走,却只能换来最少分量的劣质吃食,商狄似乎麻木,机械地吃下一切,再一次迎来山穷水尽的局面。
这时距他被关,已是一年有余,他听门外的侍卫说国君去皇朝朝拜,顺便庆贺那位太子殿下周岁生辰,至于多久放他们自由仍不知晓,似乎国君已经以为他们饿死了。
当初关押他与母妃时,父王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