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桥将药碗放在小柜上,俯身问白袖道:“殿下听得见吗,您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距离游行示众过去三个多月时间,四肢的夹板和纱布基本卸掉,皮肉伤也早就愈合,现在除了虚弱没有什么别的毛病。

白袖蹙着眉迟滞地思索片刻,然后非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哪里不舒服,比起身体,他更想知道这是哪里,城楼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便瞪着眼直直地看着薛桥。

薛桥自然能体会到这眼神的意思,他湿了条巾帕给白袖擦手,边道:“这处是七殿下的耦香别业,殿下您就放心住着。”

其实在九殿下游行示众那日之前,七殿下就曾经遣人告诉过薛桥,若九儿的繁秋殿冷,可去他那里借宿。

可是那时候诸事繁杂,薛桥还没来得及跟殿下提及此事,他就义无反顾地跳了城楼。

此事发生后薛桥瞬间崩溃,陷入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都怪他,他若是早把七殿下给的这份希望告诉殿下,殿下或许就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跳下去。

所以为弥补过错,他拼死也要拖住唐骁。无论如何也要跟沈壹去郁承义那座院落,他不能让殿下再落到李烨或郁北渊手里。

这样就有了那场掩人耳目的大火,薛桥跟七殿下里应外合,将他家殿下带离了郁北渊的魔爪,来到这座耦香别业。

“如今日子已经来到盛夏八月初,殿下昏睡了三个月之久。”

薛桥温和地擦着白袖瘦长的手指,垂眸轻声细语地道:“殿下受伤后,七殿下就立刻将殿下接来耦香别业,请郎中给殿下养伤治病,现在身体已然痊愈得差不多……”

这小太监说话的时候没敢抬眼看白袖,因为他在撒谎。

他把白袖的救命之恩全都归功给七殿下,半句没提郁北渊。

他不会提郁北渊抱着殿下冒雨徒步十几里路求医。不会提郁北渊为救殿下中箭重伤,更不会提殿下昏迷时郁北渊那温柔深情的模样。

过往就让他彻底成为过往,反正再多说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薛桥的解释很简单也很平淡,白袖没察觉有任何异常,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随后白袖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七殿下此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时候在皇家学堂求学,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挨着坐同案。

因为当时排行第八的哥哥体弱多病,几乎不去学堂,白袖就被太傅先生安排和七哥坐同案,时间隔得太久也仅是隐约留下个印象,他现在甚至连七哥的名字都不记得。

小豆丁那时候只跟哥哥和陆祺玩,与七哥虽坐同案也少有交集,等到若干年后白袖众叛亲离,竟然还有这人愿意救他的命。

“耦香别业是七殿下母妃祖上留下来的,建在外城的苍穹山谷滩,有繁密的树林遮挡,极少有人知道这地方。”

薛桥搁置了巾帕,转而那碗端起已经晾凉的汤药,像闲聊似的跟他家殿下说道:“七殿下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平生最得意的便是编纂前朝当世的书卷典籍,旁的没什么喜好。”

后面的话薛桥没有明言,但是白袖能很清楚地领会到,宅心仁厚的意思便是此人可信,没别的喜好就是无意东宫太子位。

只要无意太子位,自然会远离朝堂纷争,也不会和其他皇子牵扯不清,尤其是李烨。

除去当时的情况无路可退以外,这也是薛桥愿意相信他很重要的原因。

事到如今,白袖不愿与皇室有任何瓜葛,也懒得去想很多事情的来由,或许有些事情本身就是没有来由的。

他疲惫地阖住眼睛,稍微动了动肩膀,这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垂眼细看,硌着他的是块莹透的温玉,材质致密细润色泽淡绿,背面还夹杂着细碎的纹路,蜿蜒出一道没见过的印记。

“殿下这温玉宝贝得很。”

薛桥见白袖盯着那温玉看,便笑着搭话:“光瞧着就觉价值连城,奴才怕是攒这辈子的银钱也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