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狗抢过食物,稚嫩的手浸在冷水里刷碗洗盘,被关进过有老鼠的小黑屋,掉过满是污泥的臭水沟,被路过的行人吐过口水。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只会呵呵傻笑,任由别人欺辱却不懂得反抗,皮肉淋漓的血道子划在身上,觉得疼却手足无措。
浑浑噩噩,漂浮十余年,最幸运的事或许就是没丢了这条小命……
场景再变。
方正的院子里,他身着单薄,正在扫雪,被树枝上掉落的冻硬的雪团砸得眼冒金星,却不敢停下来休息。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忽然间,头顶遮盖了一片暗红的阴影,有人在替他撑伞。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闻见他身上清淡的熏香气息。
随即肩膀一重,那气息靠的更近,他瘦弱的身体被暖和的鹤氅包裹住。
将凛冽寒意隔绝在外,抬头,那人的脸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可替他拂去头顶落雪的手掌,温暖得不像话。
是神明吗?
心里隐隐有道声音在回答……
不,是恶魔。
那人秾丽的眉眼笑得越温柔,他的恐惧感就越强烈,本能地想要逃跑,却怎么都挪不动脚步……
窒息感扑面而来,白袖在沉沉的噩梦里,一脚踏空,思绪猛地就回了笼。
透过紧阖的眼皮,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外界的微弱光亮。
他极轻极缓地半睁开眼皮,涣散破碎的目光呆滞片刻,逐渐凝结。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帐顶掌着盏孤灯,燃烬的蜡油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
因为他怕黑,那灯就总是亮着。
是谁这样疼爱他?
一张俊美无铸的脸逐渐浮现出来,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慢清晰,那人在大雪天救他回到王府。
给他食物衣裳,给他能遮雨的屋檐,给他吃糖葫芦,抱他在膝头黏腻亲吻,睡觉时会在背后搂得他紧紧的……
可同样是那个人,教他杀生,拿他作饵,冷眼看着他被拴狗链扇耳光,扯着他头皮猛地撞向梁柱,让他在元春的雪夜里罚跪,不顾他身体的虚弱不堪将他压在地板上狠狠凌辱……
那个人,让他怀上了他的孩子。
三个月时间,已经足够肚子里的小东西长出手脚,长出和他形似的轮廓和眉眼,或许也会像他小时候一样乖软……
可是那个人,把他的孩子生生撞没了……
白袖缓缓地闭上眼睛,两道清泪就顺着眼尾流进了枕头里。
腰腿间的酸软和额角的疼痛,这清晰感觉在不断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噩梦。
京都的小皇子殿下,沦为痴傻儿之后,成了敌人豢养笼中的漂亮金丝雀。
他强撑着坐起身,掀被下床,像是对周围环境很陌生。
被弄破的那副戏蝶图挂在墙上,对白袖像是有致命的吸引力,他腿脚蹒跚地走上前去,愣愣地盯着那群蹁跹的蝴蝶。
疏离的眸中,掺杂了些许的复杂神色。
站了许久,白袖才缓缓地抬手,触碰着那稍显稚嫩的笔触,就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
指尖滑落到毛糙的缺口处,他眼眸微弯,忽然轻轻笑起来,自己以那样的状态毁了自己的画,若传出去竟不失为一段轶事。
可笑着笑着,那漂亮眼睛里就含了凄凉,当年他作这画的时候大概八九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那时的小殿下还被所有人捧着宠着…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
白袖背后的寒毛霎时就立起来,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头皮像被无数根针扎似的。
“阿袖。”
郁北渊懒懒地靠在门边,脸半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怎么刚醒就下地乱走,还光着脚。”
这句话就像道催命符,逼得白袖嗓子眼还没出声,牙关就先瑟瑟地打起颤来。
“瞧瞧这画被你弄得乱七八糟,害本王白白赔了毓秀阁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