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满含深意,皇帝平生最信任最偏宠的就是皇后和李烨,后来勉强添了位九殿下。
可是到头来,李烨为皇位逼宫要害他,皇后对太后的位置红了眼,而白袖这九殿下从来就没把他当过父亲。
“你个逆子!”
皇帝狠狠咳了口血,猛然起身揪住白袖的衣裳恨恨地推搡他。白袖神情平静,不躲不闪任他捶打。
“我是皇室的逆子吗?”
白袖自嘲般笑笑:“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被赋予过皇姓,就算冠以名姓和举行及冠礼,也是因为东宫位的需要。”
“我最初回宫时无人问津,没有人在乎我流落民间吃过多少苦,只记得我是可耻至极的阴柔骨,处心积虑地取我的血,害我的命。”
说到这里,白袖抬起眼眸,淡淡地望向皇帝:“陛下,我真的没有办法。”
白袖性子软,对权势从来没有执念,他自始至终想的就只有活下来。如果没有被逼至绝路,也不会有今天这难以收场的局面。
“胡说八道!”
那冷漠神情彻底激起皇帝的愤怒:“你是皇室血脉,身上流的是皇室的血,孩童时候在皇宫的时**都忘了?!你难道要背弃祖宗不成?!”
多亏皇帝提起来,白袖对孩童时候只有零碎的记忆,也记得皇帝曾将他扛在肩头眺望。可是人不能总靠那点微薄的回忆活着。
此时皇帝残血吐尽,已经奄奄一息,眉头紧紧地蹙着,喉间含糊不清发出阵阵的声响。
若是仔细听,皇帝不断念叨的是「找太医」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此刻全都成了奢望,直到皇帝咽气,也没等到他的太医。
白袖不愿目睹人离世的惨状,起身离开,像疯子似的周德胜后知后觉地赤脚跑进内殿,望见皇帝那灰败的面容 ,瞬间瘫软。
他整个人像被抽离魂魄,晃晃悠悠地起身随后一脑袋撞到了檐柱上,很快随皇帝去了。
在周德胜撞檐柱的瞬间,薛桥连忙挡住白袖的眼睛,带着他出了溅满脑浆血迹的内殿,白袖拖着沉重的脚步,站在高高的殿阶上。
底下黑压压的伏尸遍布,血味儿混着夏夜蒸腾出的里难闻的腥臭,钻进白袖的鼻腔里。
侧耳细听,远处乱声嘈杂,东原军和李烨旧部的厮杀仍在继续。
刀剑相触间,金銮殿前已经血流成河,李烨比郁北渊所想象的更难以捉摸,小半个时辰竟依然未罢手,两个人手臂和腰侧先后负伤。
双方交战中,擒贼擒王,郁北渊踏上雕龙画凤的檐柱,身影如疾风般呼啸而过,闪着寒光的锋利矛尖直朝李烨而去。
对面前此人,他起初并没有多大的仇恨,只是他屡次要治白袖于死地。如今在皇后的帮助下越狱竟还逼至东宫,射伤白袖。
他的小孩,他就算舍弃渴慕已久的皇位都舍不得伤,旁人更不行。
思及此,郁北渊招式间愈发阴狠,深不见底的眸里是难见的狠戾嗜杀,瞳仁被遍布的血丝染得猩红,招招往李烨的致命处刺砍。
起初李烨还能应对,可随着对峙的深入,李烨很快就发现他根本不是郁北渊的对手。毕竟是真正在沙场边疆磨炼出来的将军,他的招式再巧妙也无法再从容应对。
李烨隐隐有预感,自己怕要折在这里了,郁北渊的攻击愈发地凌厉迅猛,他此时已经毫无退路可言。
这种时候能多杀一个便算一个,他闪身滚地捏起根短箭,可是未及出手郁北渊便又攻过来,不给他半分机会。
他的旧部已被戚清澜和祝留春解决大半,两人带着满身的血又提刀向李烨来。
这全是他欠下的债,戚怜君的命,钟灵阁全家的命,如今都来找他算账了。
浑身褴褛,披头散发,李烨阴鸷的目光仇视着围绕着他的三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癫狂的模样简直就是个疯子!
只是那笑声未落,便戛然而止,只见祝留春猛然翻转长剑,转手就刺入了李烨的胸膛,凉薄至极的神情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