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皇帝亲自发话,便违抗不得,何由知和程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德胜带走白袖,对视一眼,眼底满是阴郁。
回宫的路途有舒适的肩舆代步,白袖却是如坐针毡,他搞不清皇帝是如何知道他回京都的,更搞不清现在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
便勉强带起抹笑意,讨好地问周德胜道:“敢问公公,父皇此时召我进宫所为何事?”
不料这老太监眼皮都没掀:“很多事情老奴不便多说,等九殿下面见陛下自然知晓。”
宫里惯有的规矩白袖不懂,但薛桥宫里伺候这么多年,最是明白这话暗含的意思。
他熟稔地从袖里掏出锭金元宝,悄无声息塞到周德胜手里,面上含笑:“公公您行好,我们殿下那番死里逃生可不容易呢。”
周德胜仍是耷拉着眼皮,不露声色地将金元宝揣进袖里,再说话时语气明显软了几分。
“还不是九殿下有本事,被劫走后,非但保住条命,还将朝廷的心头大患押解回京都,咱们陛下可得好好嘉奖殿下呢。”
白袖听言更是疑惑,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到皇帝耳朵里去的,而且这擒拿郁王的高帽还戴到他头上?
他试探着道:“父皇消息这样灵通。”
“不是陛下消息灵通。”
周德胜像被那金元宝打开了话匣:“是七殿下为殿下请的功。”
“七殿下三日前将奏折递到御书房,说是殿下您被郁王劫走后捡了条命,如今回京还要给陛下送份寿礼。”
听完这席话,白袖逐渐转过弯来,原来李瑄方才说早给皇帝递过奏折,竟是把这份荣耀安在自己身上。
这样白袖就能受到皇帝庇护,在宫里能挺直腰杆说话,能免受李烨的阴谋算计,能光明正大地和皇帝谈条件,也能顺利地脱离皇室,离开京都……
押解郁王回京这桩事情,看似是白袖在为李瑄铺路,其实李瑄暗中在为白袖铺路,这便是他那位七哥哥的用心良苦。
而他离开京都的这段时间,李瑄和野心勃勃的李烨之间发生的事,白袖不得而知。
深夜的风有些冷,白袖被吹得眼眶泛酸,肩舆晃晃悠悠,到了御书房。
再见自小仰慕的父亲,白袖没有初回宫时的那种期待,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来,再例行公事地走,谈些利益谈些条件罢了。
皇帝负手站在窗前,瞧着苍老了些,望见白袖笑容满面,像慈父似的温柔摸摸他的发,问他的经历问他的身体。
还要嗔怒着责怪白袖跳城楼太冲动,却全然没想过他冲动的原因。
白袖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便只低头应着,皇帝见他兴致缺缺,兜兜转转终于谈到正事,问及郁王关押的地方。
没多思索,白袖就说了实话,在皇帝这里,总比落到李烨手里强。
问到想问的,皇帝才拿出诚意:“九儿颠沛流离太久,以往是借住在你哥哥的繁秋殿,父皇给你建座宫殿如何,就挨着朕的寝殿?”
“不如父皇给九儿些别的。”
白袖望向窗外,凝眸道:“放九儿离宫,做个普通人吧。”
我不走了…
诉尽万般不舍,皇帝到底无奈挥袖,同意让白袖离宫。
说不舍其实也没有很不舍,皇帝假模假样地抬袖拭拭泪,随后就回到御案前落座,撰写将郁王押送进宫的手谕。
白袖有意跟上去搂两眼,苍力遒劲的浓重笔墨沙沙划过,他就只认出个「诏」字。
不过单凭这个字,就足够白袖知晓关押郁北渊的地方,是恶名昭著的诏狱。
关于诏狱白袖幼时就曾经有所耳闻,整座牢狱建在地底,潮湿阴冷鼠蚁遍布,刑官的刑讯逼供手段更是残忍至极,被投进去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皇帝的旨意很明显,郁王虽伏诛但戚无双尚在,他就是要郁北渊吐出有关的东原要事,不吐就折磨至死。
拟完手谕见白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皇帝就像寻常父亲那般,嘱咐他几句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