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本以为,哪怕我死在教室,你也不会搭理我的。
「班上同学都以为,你成绩好,高冷不喜欢别人。
「大家……都有点害怕你。」
我难以置信,她竟会用「害怕」这个词。
我的意识,还停留在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讨厌我。
可原来,他们并不是。
我不再永远是一个人,我有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温媛特别骄傲,说年级最大的学霸,只愿意跟她玩。
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告诉了她我的过往。
她很是震惊,却又抱了抱我说:
「那你的经历很可怜。
「但你成绩好,以后一定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目光怜悯,用「可怜」来形容我的过往。
班上的同学,也渐渐开始和我说话,偶尔问我试卷上的问题。
我仔细回答,悄悄藏起紧张到发抖的手。
高筑在我身旁的四道高墙,似乎开始渐渐坍塌。
入冬时,舅舅和妈妈过来接陆玉京。
不知有意无意,绕过了我的宿舍楼下。
我下楼去打开水,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妈妈身旁跟着那位顾叔叔,姿态亲昵,他们该是早已复婚了。
她的面容状态,也好了许多。
皮肤变得白皙,不再粗糙。
开始跟我当年在陆家看到的、照片上的她的面孔,能重叠了起来。
舅舅脸上,也难得有了轻松的笑意。
我仓皇低下头,想混在一众学生里离开。
隔得远远的,妈妈却叫住了我:「招弟。」
我脚步僵住。
抓紧热水瓶,愣愣地看向他们。
脸上烫得厉害,心如擂鼓,我竭力平静。
妈妈走近了,伸手,似乎是想牵一下我的手臂。
但大概是实在太多年没了往来,我与她早已生疏了太多。
她的手伸过来,又到底是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
她轻声问我:
「这么多年,你……都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忍住眼底酸涩:
「我都很好,您放心。」
我渐渐长大,渐渐明白她曾遭受的巨大创伤。
也渐渐清楚,我不该叫她一声妈妈。
她面容颤动着,红了眼,别开了头。
舅舅也走了过来,温声而有些别扭道:
「瘦了很多。
「卡里我再给你打了十万,多吃一点。
「有什么事,电话还是能打的,明白吗?」
他说着,将一张名片,塞到了我手里。
我仍是点头,轻声:「嗯。」
余下的,只剩无尽的沉默。
他们到底是离开了。
我隔了好一会,才敢抬头,远远再看一眼他们的背影。
风吹着槐树稀薄的树叶,簌簌作响。
冷风迷了人眼,我有些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