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梦境里像是走完了她和他的一生,从前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好像在今晚都清晰了起来。

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他看着她要跟自己退婚,看着自己恼羞成怒后将她锁在自己的后院。

他什么都不说,她也越发的闷闷不乐。

她很怕他,每次他去她的屋子,她都会掩耳盗铃一样的躲起来。

裴书宁从她的泪眼中看见了屈辱,少女眼中的恐惧就像刀子扎在他的心上,逐渐的他去找她的次数就少了。

见不到他,她的心情总会好一些。

事实并非如此,她依旧闷闷不乐。

直到最后。

她死了。

死后也不得安宁。

送葬的棺材里空空如也。

她的尸首被搬了出来。

床上、窗户上、便是门帘和屏风都贴着黄符。

这比宋砚璟那个精心打造的金锁笼还让人觉得可怖。

生生世世都要困住她那般。

裴书宁骤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汗,他无声捏紧了手指,掐得过于用力的手指都变了形,脸上的神色也狰狞了起来。

“前世的因,今生的果。”

原是如此。

就似庄周梦蝶。

是梦是真都没那么重要了。

裴书宁起身,高烧过后整个人反倒清醒了很多。

他的手臂

上还留有醒目的血痕,伤口并未痊愈,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穿好了衣裳就又去了听澜院。

已经是秋天了。

再过不久,就入冬了。

裴书宁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慢慢走到她跟前,想起来她那时忽如其来的疏远避让。

一些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蛛丝马迹,连成一条线。

他入梦的同时,她是不是也梦到了那些。

所以才会那么怕他,迫不及待想要远离他。

这场法事除了带来这场惊梦,好像也没什么用。

到了十二月,京城开始下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映在红墙绿瓦上,颇具意境。

从前她就最爱雪天。

身体不好也总是偷摸着跑到冰天雪地里撒泼。

裴书宁给她捏了个小雪人,只能摆在窗台,拿进暖融融的里屋,不一会儿就要化了。

裴书宁觉着他捏的这个小雪人,憨态可掬,有几分她的神韵。

他难得笑了笑,又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这会儿还在下雪,我叫人将那树绣球挪到了屋子里,怕给冻坏了。”

他又说起一些琐事,“你弟弟同纪南的妹妹总是吵架,有几次都闹到了我母亲的跟前,纪善还想来看你,被我赶了回去。”

“他们都太吵了。”

不止纪善。

还有她哥哥和赵景淮,来看过两次还不知足。

兴许是关心,但到底有没有存别的心思,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裴书宁搂着她,说了这么多也打算闭上眼睡了。

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他的身体瞬间僵住,放轻了呼吸,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

姜予南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她慢慢的抬起疲倦的眼,睫毛颤颤,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轻轻地,“你也很吵。”

裴书宁僵了许久,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搂在她腰间的手忍不住发颤,他有许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只有带着委屈的几个字:“你睡了很久。”

姜予南的记忆不再模糊。

那种灵魂被困住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受,她看见了那个男人的眼泪,听到了那一声声沙哑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