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丈和他老伴来了,在门外候着,说……说定要亲自来谢谢您。”
凌曦闻言,放下手中的荷包。
“快!”她声音都急了几分。
“外头天寒地冻的,赶紧进来暖暖身子。”
“再重沏一壶热茶,上些好克化的点心来。”
她与谢昭昭用的这些怕是不宜消化。
老人家年岁大,怕积了食。
“是!”惊蛰应了,转身就去掀帘子。
厚重的棉帘被高高挑起,一股寒气霎时卷了进来。
帘外站着一对满面风霜的老夫妇,正是方才拉着板车进城的老丈二人。
他们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寒气。
凌曦的话还未出口。
那老夫妇对视一眼,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来,对着她就磕下一个响头!
“夫人!您是我们的救星!”
“快快请起!”
凌曦头皮一麻,现代人实在受不了这动不动就磕头下跪的大礼。
她上前想扶。
惊蛰动作更快,连忙上前搀住老夫妇的胳膊。
“老丈,大娘,快起来,我们主子不讲这个。”
“请恕民妇无礼,”妇人拢了头巾道,“实着因民妇十多年前因一场灾祸,毁了半张脸,怕吓着夫人,故掩面……”
“无妨的,你瞧我身边的惊蛰,”凌曦笑着示意道,“心美则面善。”
妇人进宅子的时候便瞧见这位年轻的婢女,脸上虽有一刀痕,却也不摭不掩。
一路行来,府中还有不少下人婢子见了还要问好……
她那时心里便在想,是如何一位夫人,能让容貌不胜者也能挺胸抬头……
“夫人说的是。”她笑着回道。
拢着布巾的手松了松,那烧伤的疤痕露出了些许,触目惊心。
可那沈夫人却依旧神色淡淡。
仿佛她这张脸,没有受过任何伤痕似的。
惊蛰示意两人至一旁的黑檀木圈椅坐下,尔后便离去准备茶点。
方老丈一见那乌光水滑的木料,再看看自己满是泥土和裂口的粗布衣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局促地搓着手,身子僵着,就是不肯坐下。
“这……这太金贵了,俺们……俺们怕给夫人坐污了……”
“椅子造出来,就是给人坐的。”凌曦声线温和。
方老丈闻言,看了看身旁的老伴,还是没有坐下。
“这次来,就是想当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他一开口,眼圈就红了。
凌曦淡然一笑:“于我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她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妇人,语调更柔了几分。
“大娘,您的病可是大好了?”
那妇人闻言,并未开口,只是敛衽垂眸,身子微微一矮。
一个万福礼。
动作规整,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雅致。
凌曦从未在一个乡野村妇身上,见过如此标准的礼节。
那姿态,那气度,便是原主,也是被宫里退下来的宫女拿着戒尺,日日夜夜敲打着,才练出的肌肉记忆。
一旁软榻上,原本懒懒饮酒的谢昭昭,也放下了酒杯,双眸微眯。
这妇人……
斜倚的身子坐正了些,她朱唇一勾:“方大娘,可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那妇人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
她飞快抬眼,又迅速垂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惶然。
“这位贵人说笑了,老婆子一个乡下人,不过是觉着那样的礼数好看,自己胡乱学了点儿皮毛。”
“原是如此。”谢昭昭嘴上应着,心里却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