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处置过你自己?
你没有,你也不会。
因为在你心里,在这世上几乎所有人眼中,你为尊,我为卑,你为贵,我为贱,你给我的一切,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我不要,就是我不知好歹。
可是萧璟,你我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凭什么高高在上俯视我。
我就是命如草芥,死在荒野里,让人践踏零落,也是我的自由,我的选择。
你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处处替我做主,处处逼我迫我。
你以为没有你我一定会过得凄惨,你以为我会在沈砚手上被辗转卖了无数次。
可你焉知我流落荒野就绝没有自己求生的能力。”
云乔不是不能养活自己,她也曾在姑苏城勤勤恳恳地刺绣,她早早的就将一笔钱埋在了扬州沈家的老宅里留作后路。
她是柔弱,可柔弱不代表她在风雨中不能求活。
反倒是萧璟,萧璟扼杀了她挣扎的,想要自由生长的希望。
她也曾有一腔孤勇,有满怀期待。
偏偏一步步到如今。
如果没有遇见萧璟,即便没有扬州城沈家那场祸事,她原就打算过同沈砚和离的。
她也曾想过,好好地把女儿养大,看着女儿成婚出嫁,终有一日,她会离开沈家,离开那窒息的内宅,回到幼年的西北边塞,再看一眼塞北的皑皑白雪。
哪怕那时,她已垂垂老矣。
她在扬州城的沈家打开窗户让雨夜坠落内室的鸟儿飞走,她在最无助的时候,都是自己从沈老夫人责打她的佛寺里爬出。
即便没有萧璟,那样坚韧的她,也不会在沈家被折磨死。
她依然是她,她依然能打破塑在她身上的泥胚,扯断那拴着她四肢的木偶丝线。
只不过,时间要更久一些。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或者,等到白发垂老之日,
那又怎样呢。
她总会想起那个十三岁被扔了马鞭的小姑娘的,她总会想起少年时塞北的烈烈风声的。
她总会活下去的,无论再艰难。
可到这一刻,云乔居然会想,如果现在让她自己去选,或许真的宁可当初就死在江南扬州的血色中,做那滚滚落地的,无数人头中的一个。
也好过如今。
当年的沈砚不爱她,也正因为不爱,所以云乔不必既要感念他的爱,又要痛苦于他的风流。
那些痛苦,来自于她不在意的人,来自于不爱她的人。
所以,她不会过多苛责。
可现在的萧璟爱她,因为爱,所以裹胁在爱里的那些伤害和尖刀,才更让人鲜血淋漓。
一个口口声声如此爱她的人,却伤害了她这么多次。
这才是折磨。
而他,竟还想要她回应他的爱。
“云乔……”萧璟哑声唤了她的名字,意识到今日的云乔格外不同。
而云乔听着他唤自己,目光轻抬,看向殿外的雨幕。
缓声道:“太子殿下,你爱扬州城总掉眼泪的沈家妇吗?你爱你养在京城私宅的外室吗?你爱那个被你带入东宫无名无分的女人吗?你爱此时此刻坐在你面前,为你生儿育女的嫔妾吗?你爱她们吗?”
萧璟半跪在榻前,昂首望着云乔的眉眼。
他伸手,试图去触碰她的眉目。
云乔并未躲避,由着他碰。
萧璟抚过这,他爱怜的,疼惜的,欲壑难填的,一双眼睛。
声音低哑应道:“爱。”
其实,这应当是他,第一次,这样明确而坦诚地,告诉她,他爱她。
或许在很遥远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从前,他就已经爱她了。
只是那时,他没来得及意识到,才一次次做下了那么多错事。
他很后悔很后悔,云乔生产那日,他就想到了从前那个沈家祠堂里的她,那时候,是他害了她,为了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