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一点点她的想法。

或许有吧,或许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在乎过她的想法,可那个人,也死了。

这时候,云乔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萧璟。

她忍不住想,他爱她吗?眼前这个人,爱她吗?

或许是爱的吧?

他待她也有过很多温柔,他也容不得别人欺负她。

他给了她很多她上一次婚姻中,没有得到的。

如果宠幸是爱,如果床榻上汹涌的欲望是爱,如果让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生孩子是爱,如果尊荣娇养是爱。

那么萧璟,无疑是爱她的。

云乔想,他应当是爱她的,或许从前在扬州沈家时候,他不爱她,他只是喜欢她好颜色,又或者像那些人说的一样,仅仅是把她当做谁的影子来聊作慰藉。

可此刻,眼下,今时今日,萧璟应当是爱她的。

然而,他爱她,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他这样爱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地和他过一辈子,忍受他永远骨子里对她的轻视吗?

怜悯与轻视,爱与折磨。

如此本该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同时出现他这些年对待她的种种里。

凭什么他喜欢她,她就该原谅他喜欢他,从此再也不恨他。

凭什么这些年,无论是任何人,都只会那场难堪的私情里攻击她。

凭什么做了龌龊事的是他,被骂做淫娃荡妇的,却是她。

就算她真的和陈晋有什么又怎么样呢?

那时他已经娶了太子妃,也并没有给过她什么真正的名分,她又为什么不能和别人发生些什么呢?

时至今日,萧璟也仍然会在最愤怒难当时刻,拿这些最戳她心窝子的事来说话。

是,他也会在事后道歉,他也会说是他失言,他也会说是他不该说这样的话。

可是,那些念头,不是始终都在他心里吗。

云乔看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缓慢,却又坚定道:

“萧璟,我没有错。

我从来都没有错。

没有一刻我应该觉得我有错。

如果你,如果你们,如果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

那是你们眼盲心瞎,是这个世道对我从不公平。

而不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

该在流言蜚语里抬不起头的是你,是沈砚,

该被人辱骂的也是你们,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我。”

凭什么贞洁清白那把朱红血锈的锁,扣住的只有她的脊梁,浸透的,也全是她的骨血。

明明卖妻求生的是沈砚,强迫于她的是萧璟。

错的,是他们,不是她,她不该抬不起头,不该觉得耻辱。

云乔话音沉缓而平静,没有任何歇斯底里,也不是绝望无助下的发泄情绪。

她就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个,她心里清楚无比的事实。

从那一日长安街上,萧璟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羞辱她的话后,云乔发疯过,麻木过,无数次地在心里回想从前回想当初。

到这一日,她终于用缓慢又平静的语气,同他道,自己没有错。

云乔话落,萧璟下意识昂首看她。

那坐在榻上的女娘,目光平静而灼灼,不待他有机会言语,便继续道:

“或许这个世上所有人都觉得,你如今对我好,你已经足够退让,我就该原谅你,若不原谅,便是我不知好歹,

可是萧璟。凭什么你道歉你退让,我就要原谅你,凭什么你如今对我好,我就要忘记你从前的坏。

你受过沈家祠堂的一鞭又一鞭吗?

你感受过濒死之际都想要护着的人,却是害你的罪魁祸首是什么感觉吗?

你强暴我的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赵家小姐因为你打断我的膝盖骨害我长久膝盖生疼,你能断自己一条腿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