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寻知道,是安宁来了。
他像猎豹一样蓄势待发,整了整衣服和发型,又借着手机屏幕照了照脸部状态,完美。
门被打开,安宁步履匆匆地走进来。
如果说凌寻今天是雍容华贵,那安宁堪称荆钗布裙。
她穿着简单的灰色西装,不施粉黛,清丽朴素;她的长发由一只抓夹简单地束起来,垂在肩膀的一侧,这身行头跟她坐办公室时一模一样,甚至她坐办公室会化淡妆。
这算什么?凌寻皱起眉头。
她就这么满不在乎,连打扮打扮都不肯?
算了,她越是蓬头垢面,才越是凸显自己过得比她好。
女人走过来,凌寻倨傲地挺直脊背,端正好自己的仪态。
“坐呗。”他板起脸,扬起脖子展露自己斑驳的皮肤,声调阴阳。
“不了。”安宁垂下眼,从包里翻找着什么,她的声音比以往都要轻,凌寻这才注意到,她的眼角眉梢都挂着倦意。
安宁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冷漠,她掏出一份文件袋摆在他眼前,四处张望了一下,而后用在问“吃饭了没”“今天天气怎么样”的平常语气问他:“房间里有监控吗?你有没有准备录音笔?”
“啊?没啊。”凌寻心中不解,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她作出这种表现时该怎么应对?稿子上也没有啊。
凌寻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接话,他只好任眼前人继续说下去,自己则根据她的发言伺机而动。
“喂,这什么啊?”他随手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没好气地问。
反正一会儿他肯定是要把这个人骂得狗血淋头,不差寒暄这一句。
“这是一份方案,有关你咨询的事宜。”
“咨询?”
“嗯,我查了你哥公司的信息披露和财务状况,他涉及虚假证券陈述,具体应当怎么做,都在这份方案上,我写的很详细,你只需要跟着做就好。”
“喔…”凌寻愣了一会儿,想起来确实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他慢慢拿起眼前的文件。安宁不按常理出牌,他想说的是新仇旧恨,她却对着工作大谈特谈,令他更是一点反应都作不出。
文件袋很有份量,凌寻用两根手指碾了碾,里面装了厚厚一沓。
她这是什么意思?
凌寻下意识抬头对上安宁淡然的眼睛,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他的心脏骤缩。
就是这种眼神,让他总觉得安宁心里没有自己。
他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心烦意乱。
看安宁的样子,她好像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面对面交流,亏自己还煞有介事地准备了一个周。
他会不会穿得太夸张、太小题大做了?
“在这场博弈中,你大概率可以占上风。”安宁说道。
凌寻低头看着‘文件袋’三个字愣神,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令他变得不开心,他笑不出来。他猛地抬起头,问出心中所想:“你今天…是要来说这个?”
如果她为了这件事而来,是不是意味着事情得到解决后,他们唯一联系的必要都没有了。
他跟安宁将形同陌路?
他还没想过这种状况,他以为安宁今天会不耐烦地跟他争论孰对孰错,会跟他破口大骂大吵一架,双方怀着仇恨回家,日后每次见面时都向对方啐上一口。
形同…陌路…
安宁正大光明地看着他,凌寻处在自家屋檐下,却像做贼似的,他左顾右盼,手指焦虑地攥住自己的衣服。
“我收了你的钱,总归要办实事,不会让你吃亏。”她沉着又从容,“你叫我过来,是想说这件事情吧。”
“我…我…”
凌寻混忘了所有提前在心里拟好的恶毒发言稿,变成一个结巴。
他越发觉得自己真玩不起,明明一个人的时候恨得发狂,满心满眼都是报复,而当他真正站在安宁的面前,他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开始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