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后侧头相对,静静看着对方的眼睛。

实话讲,这双眼睛装过太多情绪,高兴的、委屈的、情热的、不解的、愠怒的,无论什么样子我都一一见过。

但那只是走马观花,并没有仔细瞧,像今天心无旁骛地近距离观察,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按照生物学来说,人类不会拥有百分百纯黑的眼睛,但陈省虹膜黑色素密度高,在光照投射下,我一时居然看不出那层浅薄的棕色,他两丸眼珠滚过热沥青似的乌黑,滚烫赤诚,泛着晶亮的光茫。

它们闪烁着为我上了一课,并附带嘲讽我演技实在不佳。“就算闭上嘴巴,感情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应当是这样的,它们说。

日光灿烂,但比日光更灿烂的是陈省的双眼。

良善之人的眼睛作用就好比照妖镜,只对妖邪发挥作用。在他的注视下我无处遁形,每每直面他的目光,我都觉得自己拙劣,心有被灼烧的感觉。

快门声音响起,我闭了闭眼睛。

“Gorgeous.”听起来摄影师拍出了不错的照片,他示意我们可以坐起来看一下照片,如果不喜欢可以再拍一遍。

临拍前,我在发间别了一只素馨花作妆点,鹅黄小巧,并不夺目。伴随着我起身的动作,长发恣意飘摇,它在发间失去了依附而从我鬓边松动,摇摇欲坠。

我下意识摸了摸,发现鬓边空空如也,我问陈省:“是不是掉到地上了。”我想如果掉了,一会儿我要回屋找一只发夹戴。

“我接住了。”陈省摊开掌心向我邀功。原本就小小一朵的花儿在他手掌的衬托下更显迷你。

“很漂亮。”他捏着花梗,重新为我别回发间。

我确实认为那朵小花很秀气可爱,不然我也不会随手戴上,于是我出声应和道:“我也觉得。”

陈省笑得眉眼弯弯。

我们靠在一起,看摄影师为我们展示照片。我发现快门按下的那刻我闭眼了,一连几张都是陈省睁着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而我静静阖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并不是我意想之中夫妻对视言笑晏晏的图像,但巧合的是,陈省外溢的感情具有感染力,这份力量能够催生甜蜜,为二人之间的氛围添彩,让人产生这对夫妻相濡以沫的错觉。

显然摄影师也有这种错觉,他喜欢这几张照片,但出于专业与礼貌,在我们查看完毕之后他又问我们需不需要再拍一版。

“要再拍一下吗?”我无所谓,转头问陈省。

他朝我摇摇头,而后对摄影师说:

“These few will do.”

拍完照,陈省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做双人 SPA。不过对他来说 SPA 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我的教学之下,他终于学会骑自行车,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就跟刚中了彩票似的,不知道要跟我怎么显摆。

“别摔着了。”我跟在身后当家长,让他不要因为得意忘形而失误。

“不会的。”他很兴奋,箭似的飞出去,地形对他来说完全不起阻碍作用。他驶入小路,在曲折中自由穿梭。

越过水上的栈桥,四周风景不再是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道路收窄,夹道两侧全都是林立的热带绿植。

我与风对冲,它温暖慈爱,呼呼逆行扑面而来,我放松身体,感觉撞进了母亲的怀抱,不禁舒适地眯起眼。

脱离了雾霾天气和水泥钢筋,在自然和谐的环境中,连最普通的骑行都是在给精神做马杀鸡。

过于弯曲的小路看起来如同迷宫,没有人知道它究竟通向何方,我丢掉大脑跟着陈省走,全身心享受着马尔代夫宜人的天气。

风带来陈省的声音:“老婆!”

我问他:“怎么了?”

“好想一辈子在这生活下去…就我们两个!”他笑出声。

“嗯。”我也笑笑,没再作答复。

陈省凭着一腔真心,说出欲与我在这岛屿过生活的希冀。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