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衡月后,村长一路上都显得十分高兴,但又有点忐忑,他拎着一只军绿色大号保温杯,就这么走在烈日下,话语不停,明里暗里都在夸林桁,似乎很担心衡月会突然改变主意。
毕竟衡月一来就说要带林桁去北州生活,这并不是个小事。
“林桁是个懂事孝顺的乖娃子,这些年他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照顾,老两口虽然体弱多病,但有林桁在,走得也不算痛苦,只是可怜了林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想他那个爹也跟着走了,虽然不靠谱,好歹是个亲人,唉……”
村长口音有点重,一会儿一句夹生的普通话,一会儿一句地地道道的方言,衡月只能听懂个大概,但她没打断,跟在村长后面安静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礼貌地给个回音。
不知是放周末还是怎么,去林桁家的路上遇到几个十岁多的孩子窝在田沟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黑乎乎的脑袋从田坎冒出来,黑漆漆的凌乱短发犹如几丛未经打理的杂草,仿佛长在了田坎上。
衡月穿着高跟鞋,怕扭着,盯着脚下不太平整的路在走,压根儿没发现几个小家伙,只听村长“嘿”的一声,冲着几颗脑袋瓜子大吼道:“三娃子!你是不是又在带着他几个小崽子胡闹!一天天不学好,我等哈就去告诉你妈!”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几颗看不见脸的毛刺脑袋中认出人的。
衡月被村长这中气十足的吼声吓了一跳,抬高伞沿往村长盯着的方向看去,望见几个衣服上蹭着黄泥土的男孩从田沟里探出半截身子,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摁灭在土里。
其中一个男孩不小心摁在了田坎上一株衡月不认识的绿色农作物上,惹来另一个男孩的一巴掌,男孩严肃道:“你干啥,把我家的四季豆都烧死咯!”
另一个不服气道:“我赔给你就行了嘛,我爷爷还不是种了,种了四亩!”
这几个孩子显然是惯犯了,不躲也不跑,还有心思插科打诨,其中有一个正嬉皮笑脸地向村长求饶:“别啊!李叔,我下回不会了。”
显然就是主犯“三娃子”。
村长一时更气了:“下回!下回!你哪次不是说下回!”
几个男孩中有两个脸上还有婴儿肥,看起来没超过十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是怕被告家长,一时安静下来,都不敢吭声。
只有被叫作“三娃子”的男孩站得最高,声音也大,吼着道:“李叔你千万别跟我妈说,我下次肯定不带他们了……”
说话时左摇右晃的,脚下像是踩着石头。
村长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话,嘴里继续训道:“你自已说你这都第几回了?咋个就不学好,尽学些坏毛病,你说说你长大想干啥,当街溜子啊!”
三娃子还想说什么,一个小孩看见村长身后俏生生站着的衡月,突然伸手拉了拉他,小声道:“哥,你看那个人……”
三娃子疑惑地“啊”了一声,手撑在土里,歪着脑袋往村长身后的衡月看,圆鼓鼓的眼睛不期然同她对上视线,他又语调古怪地“嗯”了一声,视线好奇地在衡月身上来回转。
衡月没避开视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他看,直把小孩慢慢看红了脸。
她手里举着把青色遮阳伞,另一只手提着包,一袭浅蓝收腰的高定长裙长至脚踝,底下踩着一双五厘米的碎钻细高跟。黑色长发挽在脑后,肤白高挑,妆容精致,无论气质还是穿着,怎么看都不是这小地方的人,站在这田埂小路间,有种违和又突兀的神秘感。
农乡的小村庄就像是一个摩擦熟识的大家庭,被村长这家里人骂和别人看着自已被骂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小孩也要面子,他们看了看衡月,认出她是从外地来的,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几眼,然后小牛崽似的嬉笑着拔腿跑了。
村长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带着衡月继续往前走,见衡月望着几个孩子跑得歪歪扭扭的背影,连忙解释道:“衡月小姐你别担心,林桁这孩子不这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