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呼吸稍滞,顿时僵成了块石头。
对林桁来说,错过一次的题不会再错,上过一次的当不会再上。可偏偏在衡月这里他学不了乖,吃不了教训,被人两次捻住耳朵,都不知道要怎么躲。
他唇瓣微动,想开口让衡月停下,但又意识到此刻她根本听不懂自已说的话。
好在这次衡月捏了一会儿就松开了他,她望着指尖,似在看有没有拓下他耳上的黑痣。×?
随后和那夜一样,她站起身,独自慢慢回了房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留少年一个人,捂着发热的耳朵在沙发上呆坐着,久久无法平静。
衡月在很久以前见过林桁,七八年前的事了,她本以为自已已经快忘了,然而昨晚忽然梦见,发现自已都还清清楚楚记在脑海深处。
因为母亲工作需要,衡月刚上初中就跟着母亲定居在了南河市,也就是林桁之前居住的城市。
她们在南河住了有近十年,也是在这期间,衡月的母亲认识了林桁的父亲。
遇见林桁的时候衡月正上高中,读高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正在放寒假,临近春节,南河罕见地下了场大雪,纷纷扬扬,几乎要淹没整座城市。x?
深冬傍晚,霞光睡不醒似的昏沉,严寒刺骨的冷风刀割般往脸上刮。
衡月从课外班下课,独自一人踩着雪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小区门口看见了一个低着头坐在花台上的小孩。
也就是林桁。
那时他穿着一身简朴宽大的灰色衣裳,脚上的板鞋已经磨毛了边,背上背着与他瘦小身形完全不符的大包,十分惹人瞩目。
那包里好像没多少东西,瘪瘪地贴着瘦弱骨架,但背在他瘦小的身上,看起来依旧十分沉重。
他低着头,好像是在等人。×?
此地位于地段昂贵的别墅区,出入者非富即贵,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穷苦小孩无人看顾地坐在那儿,显然不太寻常。寒风凛冽的冬天,又是傍晚时间,四周安静得不见几个人,若有行人,来往也是行色匆匆,赶着早些回家取暖。
唯独林桁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天寒地冻,白雪纷扬,小林桁却衣衫单薄,头顶连伞都没撑一把,飘飘细雪落在他身上,又渐渐融化,将他的头发也打得湿润,仿佛要把他一点点埋进雪里。
他身旁已经堆积了一捧蓬松的雪层,小小一个人像只小虾般蜷缩着,不似性格活泼的小孩坐在高处时跷着脚摇晃,他安静得出奇,仿佛一尊不会动的小铜像。
衡月从远处走近,看见他被衣领挡住小半的脸庞已经被冻得通红,而露在寒冷空气里的两只耳朵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左耳耳垂上有颗很小的黑痣,黑漆得像是墨汁浸透了皮肉,点在冻伤的耳垂上,明晃晃地印入了衡月眼底。
衡月自认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可冥冥之中,仿佛有条看不见的绳索在她脚下拦了一把,白靴陷入蓬松酥软的细雪,鬼使神差地,衡月就这么停在了他面前。
大片阴影兜头罩下,小林桁动作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她。他脸生得圆,婴儿肥未退,乌黑的眼珠子干净得仿若两片玻璃镜面,很是乖巧。只是眼眶泛红,好像是哭过。
衡月垂眼看着他,声音从捂得温暖的围巾里透出来:“你为什么坐在这儿?”
这话听起来并不太友善,他理解错衡月的意思,以为这处不能坐人,提了提肩上的背包带,局促地从花台往地上跳。
台砖上堆集着冰冷的厚雪,他连雪层都没来得及拂开,两只小手直接陷进雪里撑着台面,动作僵硬地落到行道上。
他膝盖像冻僵了似的,脚下踉跄了半步,险些摔倒。
衡月见此,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他站直身时,还不及衡月胸口高,显然冻坏了,两条手臂一直在微微发抖,衡月低头看着他,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大了好几个码,像是捡了大孩子的衣服改小后套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