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楚跪在尽玄身后,突然往前跪走几步。

“师叔,陛下伤口疼痛,咱们不如在陛下床前念一段地藏经,为他减轻痛楚。”

尽玄放下手中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站起身来。

他身量不高,但身材匀称,面容白皙五官端正,虽已近六旬,瞧着却很年轻。

尽玄眼含慈悲看向姚楚,“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龙榻前。

昨夜皇帝尚能呻吟叫骂几声,此时毒液侵入心脉,唇眼紧闭,只有满头大汗可知他此刻遭受着什么痛楚。

“陛下,是尽玄来迟了。”

每次入宫,皇帝都会用上十二分的诚意待他。

此刻见皇帝吊着一口气,去不了也好不了,纵然身在尘世之外,尽玄也难免心酸。

“师叔,”姚楚跪在他身边,“您曾教导弟子,人生八苦于众生轮回不可避免,师叔理应早已参透,如今又何故心动?”

尽玄眼底微动,暗自懊悔自己在外人面前失了神,只好阖眼回道:“陛下受命于天,自是与常人不同。”

姚楚听罢,只摇头轻笑,“师叔此番乱了凡心,只怕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因为太后。”

“舍不得太后遭遇丧子之痛,心疼太后吧。”

第126章 主宰者

尽玄脸色忽变,后背猛然紧绷,转头厉声斥道:“姚庶妃还了俗,便学会口出狂言秽语了,实在枉费你师父多年的悉心教导。”

姚楚轻哼一声,“师叔怕什么,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晓,从未告知旁人。”

“人非草木,都是血肉筑成的,动情又如何,犯错又如何,佛祖慈悲,想必也会原谅师叔。”

尽玄心性坚韧,此刻已收敛心神,面色无常,沉声道:“姚庶妃可知,辱没当朝太后是何罪?”

“你辱没贫僧便罢了,又何苦拉无辜之人丧德。”

姚楚嗤笑,见他此刻还能坦然否认,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惊惧不堪,行为大乱了。

但她并未打算就此偃旗息鼓,“要说无辜,还是明珠公主最无辜,活了十几年,竟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当真可怜可悲。”

尽玄虽不知姚楚为何突然发难,但这句话之前,他都只当她胡言乱语,不过是说些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的浑话。

直到听到祁明珠的名字,他压在心底最隐秘,最罪恶,最不堪的过去,如一场骤然掀起的暴风,将他的名声、地位、光环抛向高空,又狠狠坠落被人踩在地上,碾落成泥。

“你想做什么?”纵然刻意压抑,也还是能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既然姚楚得知祁明珠的身份,她手里必定拿捏着什么证据。

他自知再否认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不如将一切放到台面上来。

先将今日这道坎过了,来日再寻机会除掉姚楚。

姚楚依旧跪得端端正正,手里还拨着佛珠,丝毫未遮掩唇角的讥讽。

得道高僧又如何,扯下那张面具,还不是失了礼义廉耻之徒,比起贩夫走卒还不如。

话说到这个份上,寒暄推拉都显得多余。

她直言,“我知道师叔慈悲心肠,宁愿自己入地狱,也不舍得牵连无辜。”

“说到底,还是徒儿放不下世间俗物,想做个俗人罢了。”

“陛下向来最信你,你去告诉他,若想活命,便下旨在太子登基之日立我为后,我天生凤命,又得佛祖点化,只有我才可助他扭转命势,转危为安。”

尽玄微眯着双眼,目光如炬,“陛下又非幼童,如何信得这派胡言。”

“再说,他如今已昏迷不醒,就算我想说,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姚楚扬唇,笑道:“这就是师叔的事了。”

“若是师叔做不到,不妨去找太后,她将明珠公主视为珍宝,定然不愿让她被当做孽种被皇室除名。”

“姚庶妃慎言。”尽玄难得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