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沈却声音有些恍惚,有些发抖。

“烟容……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你回来好不好?我有点想你……回来好不好?”

这样可怜巴巴地问她。

顾烟容马上开车回去。

别墅里昏暗,顾烟容一路跑进卧室,里面也是昏昏暗暗的,窗帘拉着,没开灯,也没开窗,凝滞的空间里,沈却蜷在床上,在被子里鼓起一小团。

他看不见,灯开不开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顾烟容顺手打开灯,一边唤他:“沈却,我回来了。”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露出一点乱糟糟的头发。

和一点点哭腔。

顾烟容把人从被子卷里捞出来,手臂揽在他肩背,他身体发软,头颈微微向后仰去,身上有些热。

沈却身上一向偏凉,一旦热起来,就是发烧了。

他没有力气,虚弱地变成一滩水。

但是,惨白的,因失力而绵软的手指,努力地捏住顾烟容一片衣角。

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他轻轻地眨眼和呼吸,妄图把那些想要继续流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眼尾红了一片,有发丝黏在上面,顾烟容伸手去拂,刚碰到他的脸,就看见沈却眼睛里又冒出好些眼泪。

汹涌地往外滚落。

这么委屈。

她连忙凑过去亲他,亲掉那些眼泪:“怎么委屈成这样?”

她有些后悔。早上的时候沈却情绪就不对,她那时却被他强撑出来的平静哄过去了。

沈却有些抓不住她了。

苍白的指节松软地摊开,没了抓住她那片衣角的力气。

他的身体沉沉地往下坠了坠,又努力往顾烟容怀里蹭过去,眼泪洇进柔软的布料里:“我……我也不想打扰你……”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想你……”

明明早上已经决定不打扰她,但还是……还是想她。

他虚弱得连被揽在怀里都颤抖不止,瘦削苍白的身体虚软依附。

“你没做错,我应该带着你去的,”顾烟容把人往怀里按了按,让他全然倾靠着她,“展厅现在乱糟糟的,我怕你在那里待着不舒服,才让你一个人在家。”

但是,一个人待着,什么都看不见,睁开眼就是一片黑……沈却会害怕的吧。

她轻轻擦掉沈却脸上那些泪,“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办画展带着你,写生带着你,不管做什么都带着你,等你恢复视力了,我还会继续黏着你,和你一起去公司。”

沈却乖乖地仰着头,认真憋住泪水。

他眼睛里困着两汪水,微光荡漾,极深的眸色变得稍稍浅淡。

他轻轻点头,而后便有一点点眼泪顺着湿漉漉的睫羽落下来。

“是不是一直没吃饭,我抱你到厨房,你在旁边坐着,我煮一点粥给你。”

顾烟容说着,就把人抱起来。

沈却停靠在她怀里,像一只虚弱的、奄奄一息的蝴蝶。

他这时情绪稳定了一些,开始为方才的失态解释:“我……我刚才情绪不好……”

他皮肤细腻单薄,看得见皮下淡青的血管,像是遍布裂痕。

不,不是像是,他本来就遍布裂痕。

“你可以难过,可以哭。只是要记得,难过的时候要找我,像今天这样。”顾烟容声线柔和。

她先是往人嘴里塞了块糖,然后用温水浸湿了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又擦了面霜,才搬了一张椅子在厨房,让他坐下。

她挑了一块夕阳洒落的地面,沈却坐在里面,被照的透亮微温。

像一小块蜜糖。

但他不会化在暖热的夕阳里,再暖也不会,因为他在等顾烟容。

这块糖只能化在顾烟容那里。

顾烟容厨艺也就那样,煮点粥撒点糖,不太难吃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吃。

胜在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