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自已的手替了沈却的手,耐心揉捋痉挛抽动的胃。
痉挛需要揉开,可揉开的过程是很痛的。
沈却在疼,却仍旧不出声,只是泪更汹涌,身体微弱发颤。
顾烟容给他揉了很久的胃,痉挛终于止住,可沈却好像还是很疼,眉宇紧蹙,发凉的手总想往腹部按。
苍白的唇被咬得出血,殷红的血填满唇纹。
顾烟容抱着人又亲又哄,急得也想哭,许久,这人才慢慢睁开眼。
浓睫湿透,极深的瞳色晦暗无光,顾烟容闯进他的视线,也没能得到哪怕只是一点点睫羽的颤抖。
沈却的眼睛里是一片密不透风的黑。
就连最深最深的黑夜,也有风流经、有月光渗透,有虫鸣、人声,或者树叶坠落的声响。但沈却的一双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怔愣流泪。
很久很久,沈却才从那片过于深重的悲伤里回神,回望向顾烟容,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泪。
其实顾烟容一直在试图擦去那些眼泪,但沈却一直在哭,总无法擦干净。
“烟容,”他轻轻问,“我吵到你了,是不是?”
用一种很内疚的眼神。
“没有,没有吵到我,”她被这种眼神看得生疼,又亲了他一口,“是我自已醒的。你哭起来没有声音……”
“……可为什么没有声音呢?”她却又问,声音颤抖,“连哭都没有声音,这样我怎么能知道你在哭、在难过,怎么能及时安慰你、抱你、亲你呢?”
如果她没有醒……那是不是沈却就会这样哭一整晚?
沈却摇头。
“没事的,只是哭了而已。”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经常这样哭,一整晚都哭。并没有什么。只是哭了而已,哭完之后喝一点水就好了。
毕竟眼睛里流出来的只是眼泪,只是成分稍微复杂一点的水,不是血,不会死。
可顾烟容心疼。
她心疼地抱着他,说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安静地哭,不可以这样安静地难过。
沈却不懂。
他弯起眼睛冲她笑:“真的没事,明天你再拿鸡蛋给我滚一下眼睛,就看不出来了。”
顾烟容看起来更难过了。
“不是的,”她抱着他,轻轻吻发红的漂亮眼睛,“不是哭过之后就结束了的。”
“应该是这样的。要有人抱住你,紧紧抱住,温柔地给你擦眼泪,问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流这么多眼泪,然后安慰你、爱你,让你再也不哭。”
沈却摇头。
“我没有很难过,也不需要安慰。”
他唇上还有血渍,说话时应当是痛的,却也仿佛无所察觉。
像是已经痛了太久、难过了太久,连痛觉都变钝,连难过都习惯。
顾烟容含住苍白染血的唇,咽掉那些血。
沈却愣愣喘息。
他缓了一会儿,却暂时找不到该有的情绪,心里茫然,像是空掉了。
为了掩饰,就贴进顾烟容的怀抱,轻轻蹭修长脖颈。
顾烟容也抱着他,问:“经常这样难过,是不是?”
沈却在她怀里摇头。
他觉得自已没有很难过。
其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他明明只是在睡觉,连噩梦都没有,醒来就发现脸湿湿的,枕头也湿湿的。
轻飘飘的吻落在耳畔。
“你难过了太久……从现在开始,不准那么安静地哭了,必须发出声音。”顾烟容说。
可是并不是沈却想这样安静地哭的。
明明是这具身体自已在哭,他没有想哭。
沈却觉得有点委屈。
但顾烟容抱着他,还亲他。
沈却就又觉得没那么委屈了。
“我没事,也不会再哭了。别担心,睡觉吧。”他轻轻拍拍顾烟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