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放你一个人在家里,所以害怕了吗?”顾烟容问。
沈却怔忪片刻,却说,“我不想……让你因为我不开心。”
“你有朋友,我不该……不该强留你。可我……我很讨厌,没有人想看见我……”
顾烟容心都要碎了。
“谁说的呀,谁讨厌你了?谁这么坏竟然讨厌你?谁讨厌你,我就讨厌谁,不光讨厌,我还要揍他!”她一时咬牙切齿,又软和声调,“乖乖,别这样想,你特别好,谁要是不喜欢你,那就是那个人有问题!”
沈却埋在她身上,哭了一声,又很快忍住。
太多了。
他想,讨厌他的人那么多。
烟容……为什么会爱他呢?
她那么好,他却不堪。
他缠着她,不肯松手……难道她真就让他如愿,真的喜欢他了?
恐慌愈加涨潮。
他仓惶收紧手臂。
感知到拥抱愈发用力,顾烟容轻抚漆黑发丝,一下一下吻啄雪色耳垂、下巴、长颈……
沈却头颈后仰,浑身颤栗,面颊弥漫轻红,张口喘息,眸中迷离,口中念几声烟容,情绪这才略略平定。
濡湿的长睫黑得如同不见光的暗夜,他依依靠在顾烟容怀里,大睁着眼,痴望很久。
“烟容,”他问,“你正抱着我,对吗?”
“当然!”
顾烟容立即答复,笑望他:“怎么会这样问?如果我没在抱着你,那你正跟谁说话?”
可沈却仍旧只把她望着。
眼光很重,寸寸描摹过她的眉眼,犹觉不安,苍白手指绞住一点衣摆。
顾烟容渐觉不对。
她抬手,指腹触及湿润睫羽,慢慢拂过,沈却仍旧睁着眼,不肯合上,只微一颤动。
就像是,生怕一闭眼,她就不见了。
就像是,他深深地、远远地,躺在极寒极黑的海底,被万重水波覆压,难以动弹分毫,只遥遥看着高高海面上一点颤动月影。
那么让人难过的眼神。
为什么,他这么不安。
顾烟容抚一抚雪白脸颊,沈却仍旧愣愣望她,许久,才知道蹭蹭掌心。
而一双眼仍旧凝着她。
顾烟容只好把人抱着,反复亲吻。
沈却痛过一场,又烧着,体力早就耗尽,只不过心中恐惧,才硬撑许久。被这般安抚,很快就昏昏睡去,但明显不安稳,眉心蹙着,身体很僵硬,一只手始终用力捏住她衣角。
他身上迟迟不退烧,顾烟容想换盆水给他擦擦身体,便将人好好搁在被子卷里,下了床。
再回来时,却见人裹着被子掉在地上,闷闷地哭。
她连忙将人从地上抱起,一看,满脸的泪,而沈却并没醒。
没有醒,仍旧昏睡,只因她短暂离开,就不安哭泣,从床上落下来。
灯光是暖色,却全然无法将他眉间寒怆消解半分,他兀自闭着眼睫,眼泪扑簌而落。
身上裹缠的被子因从床上落下而略略松散,露出大片雪白残破胸膛,和颈间盈盈一点蓝色吊坠。
沈却在昏沉中恐慌地大口喘息。
顾烟容裹紧被子,把人重新抱上床,擦去那些泪,叫醒他。
而沈却迷蒙睁眼,一双黑漆漆眸子里却满是彷徨,像被丢弃于风雪,望着她,不知求救,只安静落泪。
一块极无瑕美玉,悄无声息碎在满地白雪之中,无人发觉。
顾烟容抱紧他,力度极大,似要将人揉进心中,再也不掏出来。
在这样的一个怀抱里,沈却终于回神。
“烟容……”他伸出手臂,环过她颈间,紧紧依附。
“怎么这么难过啊……”顾烟容绵密亲吻湿漉漉脸颊,“不哭了好不好?我亲亲你,不难过了。”
沈却微微点头,漆黑眼睫颤抖如风中蝶翅。
“不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