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管家站在书斋之外,这会儿吓得冷汗岑岑,嘴唇都跟着哆嗦。

他完全不敢忤逆阮忠良,低着头快步进入书斋,点亮了两盏灯之后,立即退出关上房门。

书斋内外,此刻只剩下父子两人。

随着灯光明亮,阮忠良看清了儿子的面容。

相比与去岁,阮含栋长大许多,脸上孩童的稚嫩全部褪去,只剩下少年人的坚毅。

阮家人生得都好,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那个早死的孪生兄长,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

下一代里,不说阮含珍,就连阮含栋都是清隽秀气的少年模样。

此刻他面色苍白,眼瞳赤红,那样恶狠狠盯着阮忠良的时候,更是锋锐英俊,让人不敢小觑。

但老谋深算的阮忠良却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他神色平静让他仇视,自顾自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座。

当年能被榜下捉婿,佳话一传二十载,阮忠良的相貌自不必说。

最重要的是他气度超然,行走坐卧皆风骨天成,无论做什么都是那样赏心悦目。

就如同此刻。

嘴里说着惊天秘密,神情却丝毫不乱,坐姿甚至有一种闲适的优雅。

“这样看着为父作甚?”

阮含栋忽然觉得很冷。

他呼吸沉重,一下一下,似乎费力才能活下去。

“你说什么?”

“谁不是我母亲?”

阮忠良见他赤红的眼睛,倏然勾了一下唇角。

“我说,廖淑妍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这一个肯定的回答,让阮含栋瞪大眼睛。

到底少年心性,不够沉稳,他往前一扑,整个人狼狈的趴在床上,努力瞪大眼睛看向他。

“怎么会?怎么会?你骗我!”

阮忠良看着他那副丑陋的模样,心里不由生气一股快意。

若非此刻不能表现,他甚至都要大笑出声。

“怎么不会呢?”

阮忠良叹了口气。

他扫了一眼书桌,伸手碰了一下茶壶,冰冰冷冷的,终于减轻了浑身的燥热。

也不管茶水已经凉透,他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了下去。

“含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阮含栋就那样趴在床榻上,挣扎着看向他。

阮忠良不去看儿子,他淡淡道:“你应该知晓,我同廖淑妍是榜下捉婿的大好姻缘。”

说到这里,阮忠良冷笑一声。

“是,我们成婚之后相敬如宾,幸福美满,可那都是假象。”

这些话,阮忠良憋在心里二十载,今日终于能同儿子说上一说,觉得痛快极了。

“当年阮家门户低,我拼尽全力考中二甲传胪,已经是阮氏百年来的第一人,然而即便我这样优秀,也逃不开被位高权重者的拿捏。”

“当年我已有心仪之人,就准备高中之后求娶成婚,谁知廖淑妍横插一脚,强硬断了我的姻缘。”

阮含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听着这段故事。

这同他从小到大的认知和见识,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世人以为的琴瑟和鸣,其实不过是强取豪夺。

多可笑啊。

阮忠良没有看儿子的惊惧,他依旧沉浸在旧日的回忆里。

“阮家虽也是个官宦人家,百多年来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人才,在玉京这一块宝地上,阮家平平无奇,无人记得还有这么一户人家。”

“当年你的祖父,我的父亲不过是七品小官,阮家靠着多年的积累才有好日子,也能供我读书,等我好不容易高中,以为就此可以带领家族荣华富贵,却发现我完全想错了。”

“就连自己的婚姻,我都不能做主,更何况其他?”

阮忠良的话一字一句砸入阮含栋心中。

“如今外人看我风光,看廖氏对我多有帮扶,看我同廖淑妍举案齐眉,实际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