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口中,姜云冉又听到一段故事。

“我刚生那一年,父皇登基为帝,当即便立母后为皇后,统御六宫,母仪天下。”

因此,景华琰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

“曾经在毓庆宫时,父皇身边宫妃不多,除了太后,便就有几名侍妾。”

“天启元年,宫中选秀,当年入宫者多达二十人,这其中有如今的皇贵太妃、德太妃、淑太妃等。”

这几位娘娘入宫早,又几乎都孕育了皇嗣,因此等到先帝殡天时,人人都是高位妃嫔。

可皇觉寺和慈和宫中,还有那么多默默无闻的庶妃。

景华琰淡淡道:“当了皇帝,父皇显见繁忙,后宫新晋妃嫔众多,自然也不太记得母后和太后等曾经的妃嫔。”

对此,当年景华琰实在年少,不知道那时候母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以己度人,想来不会心情愉悦。

“后来我三岁时,已经隐约记事了,宫里人人都说父皇爱重母后,可我却不觉得。作为孩子,最能看出父母感情是好是坏。”

景华琰声音悠长,一瞬便飘散在风中:“现在回忆起来,母后应该对父皇很失望,先帝……”

说到这里,年轻的皇帝脚步微顿,他垂眸看向姜云冉,眸子里只有冷淡,没有任何追忆。

“先帝是个很喜欢给人承诺的人,但他的承诺一文不值,从来不会兑现。”

后院只有两人,在姜云冉面前,景华琰从不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此时此刻,他声音淡漠,语带嘲讽,那双深邃的星眸中,也只有嫌恶。

对于自己的父亲,对于先帝,他从未有过半分孺慕。

或许年少时的生离死别太过惨痛,或许成长中的冷漠疏离太过心寒,总归,即便先帝已经入土为安,景华琰旧事重提,还是忍不住把他的名声从金丝楠木棺椁中挖出来,放在脚下狠狠踩一脚。

这也是景华琰第一次表现出,对先帝明显的嫌恶。

姜云冉终于能明白,为何景华琰表面朗月清风,芝兰玉树,却总是有一种戾气和尖锐。

对于先帝,他始终怨恨,即便人已经故去多年,他也不肯罢休。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手臂,声音如春风般温暖。

“阿琰,都过去了。”

阿琰这两个字,唤起了景华琰记忆深处的温暖。

曾经,母亲也这样唤过他。

他长舒口气,慢慢恢复了冷静。

“我无事。”

他拍了拍姜云冉的手,感谢她的安慰。

“当年我年幼,旁人总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可心疼和难过是做不得假的,母亲的眼泪,也总让我忘不掉那些年的过往。”

“父皇刚登基时,我还是襁褓稚童,万事不懂,后来渐渐长大,我明白母后曾经也是痛彻心扉的,但她是个坚强的人,很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应该要更爱护谁,因此她对于父皇沉迷美色的行径一概没有言语,从不过问这些琐事,甚至对那些没有名分的低位家人子非常照顾,不许宫人们随意欺凌。”

“这维持了表面和睦,维持了帝后琴瑟和鸣的假象。”

姜云冉叹了口气。

景华琰听到这一声叹气,却跟着笑了一下。

“当时我虽然年少,却隐约懂得,这世间的种种和谐,不过是一半人的妥协。”

“母后当年便妥协了。”

说到这里,当年的事情姜云冉已经有了大概了悟。

景华琰不再没完没了鞭挞先帝,他直接道:“所以当身边的宫女以一曲蝴蝶舞成功上位,博得恩宠的时候,母后甚至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她只是很惋惜。”

景华琰说:“当时我只有三岁,或许那些人以为我根本不记事,但我却清晰记得母后的话。”

他挺住脚步,再度看向姜云冉,目光平静。

“当时母后抱着我感叹,她说阿容本来应该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