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看着他,看着他眼底莫名的情绪,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消失了。
他张口,许久后,叹息般地呢喃道:“疼啊,宴宁哥哥,很疼,在哪里受伤都很疼。”
萧宴宁心下一抽,心里泛起酸酸涩涩的滋味,他觉得自己有病,明知道听到这话心里会很难受,还逼梁靖说出来。
梁靖又不是钢铁之身,怎么会不疼。
梁靖看到他眼中的心疼,自己那颗心好像泡在了酸苦汁儿里。
他用胳膊撑起身体想要坐起身,萧宴宁忙伸手揽着他的肩,把他扶起来。
坐起身后,梁靖伸手抱住萧宴宁,他把头埋在萧宴宁肩膀上,声音暗哑道:“宴宁哥哥,疼我不怕,我怕死。”
疼,可以吃药,可以用针。
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很多次,他都怕自己撑不下去。
可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在诏狱里这么多天,虽然换了新衣,但梁靖知道自己身上很脏,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很瘦很狼狈很难看。
他其实应该把自己好好打理一番,把自己养好,然后站在萧宴宁跟前,伸手抱着他。
不过,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听到萧宴宁问自己疼不疼时,他的心像是被谁揪成了一片又一片。
很疼,太疼了。
梁靖觉得自己很丢脸,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抽抽泣泣,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
随即,他想,没有就没有吧,这又不是什么大的缺点。
梁靖是个很容易和自己和解的人。
感受到梁靖呼出来的气息,萧宴宁伸手放在他脖颈处,把他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不会了。”萧宴宁低声说:“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不会再疼了,也没有人能让你死。”
他会护着梁靖,护着他平安。
萧宴宁很少会后悔做过的事,现在他很后悔当初任由梁靖上战场,他该把人留在身边。
那时,他想,梁家的仇总要梁靖自己报才好。
梁靖有心高飞,有心重振梁家,他读书不行,边境有梁家父兄留下的人脉,是一条对梁靖比较好的路。
他身为一个成年人,不该拦着。
可梁靖上战场时才刚满十四岁,个头还没有完全长成,还是一个孩子。
萧宴宁在京城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那四年多,他很怕听到边境的消息,胜败都怕,但又怕时间太长没有消息。
梁靖以先登之功名震四海时,萧宴宁趴在被子里面偷偷骂了他许久。
小小年纪,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登城时万一跌落下去呢。
然而身为一个没成年没有出宫建府的皇子,有太多太多的不方便。
萧宴宁在宫里数着日子等着梁靖来信。
他不能在信里写太多东西,所以只能次次写平安。
他也不能让秦家帮自己送信,因为会有御史弹劾秦家和边境将领勾结之嫌。
萧宴宁那段时间只恨自己年龄太小。
他恨不得自己能一夜长大,这样他就有自己的王府,想要避开他人耳目写一封到边关的信就会好很多。
那年在边境看到身上满是戾气的梁靖,萧宴宁就后悔了。
他不该让梁靖来边关,他该拦着。
那时,他没说。
现在,他更后悔了。
如果梁靖一直在他身边,他绝不会让人有机会动梁靖。
幸好,现在也不晚。
一切都来得及。
***
马车停下时,梁靖吸了吸泛红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萧宴宁怀里退开。
萧宴宁伸手在他眼角抹了抹,把暖炉放在他手上,又给他拢好披风:“你身上有伤,外面冷,别冻着了。”
古代医疗条件就这样,有伤的身体还是避免发烧的好。
梁靖心想,自己哪里就这么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