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他排场我,我就打得!’”这个话我们小时候也常常听到,这种话里也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它是一个伦理上的规则,就是不管谁对谁错,老话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那怎么办?他如果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你要不要也跟着说?

“袭人唤麝月道:‘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几句。’”宝玉房里的四个大丫头中,麝月是最稳重的。麝月讲话的方法很关键,大家以后可以学一学。她绝对不像晴雯那样乱骂人,也不像袭人那样一味温和,她讲的是规矩:“你且别嚷。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一处,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园子里教导过女儿的?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许他本人的老子娘又中间管闲事了?”按贾府的规矩,主人可以管用人,大丫头可以管小丫头,可是亲生母亲、父亲反而不能管,因为这个地方是公领域,有个职位的问题。她干妈的职位是比芳官还要低的。

“都这样管起来,又要叫他们跟着我们学针线作什么?”如果你们都这样掺和,让我们怎么去教他们?“越老越没了规矩!你见前儿坠儿妈来吵来着,你也来跟着他学?你们放心,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老太太又不得闲心,所以我没回。等两日,咱们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风煞一煞才好。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不敢大声说话,你反倒打的人狼号鬼叫的。”我觉得芳官多多少少有点在夸张,因为唱过戏,嗓子又好,索性大叫大闹。“上头能出了几日门,你们就无法无天的,眼珠子里没了我们,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他不要你这干娘,怕粪草埋了他不成?”麝月的这段话是真正来压服这个老太婆的,意思是这样下去你就只好被赶出去了,芳官没有你这个干妈也不会死。

你看宝玉的反应,他非常仁慈,换做一般人,可能会打老太太,可是他不会,只是“恨得用拄杖敲着门槛子说道:‘这些老婆子们都是些铁心石头肠子,也是件大奇的事。’”刚才已经发生藕官的事,现在又发生芳官的事。人怎么到了某一个年纪以后,就失去了对人的关心,对人的疼爱?他说:“不能照管,反倒挫磨,天长地久,如何是好!都撵了出去,不要这些中看不中吃的!”宝玉就说气话,要撵她们出去。“那婆子羞愧难当,一言不发”。

下面大家看一下芳官是不是在演戏。“那芳官只穿着海棠红的小棉袄,底下绿绸撒花夹裤,敞着裤腿,一头乌油似的头发披在脑后,哭的泪人一般。”上面红的底下绿的,完全是戏台上的感觉。做丫头的像袭人她们通常都是穿比较中色调的衣服。可这个女孩不愧是唱过戏的,穿着打扮真是漂亮,古代女人平时是要用带子把裤脚绑起来的,“敞着裤腿”就有点休闲服的样子,大概只有在卧室里才会这样。这里特别表现芳官被干妈打了以后,撒泼打滚,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的感觉。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一撒起娇来,特别惹人怜爱。

“麝月笑道:‘把个莺莺小姐,反弄成了拷打红娘了!这会子又不妆,就是活现的,还是这么松怠怠的。’”麝月觉得眼前的芳官好像被拷打之后红娘的样子。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红娘的戏,老夫人拿了一个板子打那个地板,根本没有打在她身上,红娘就一路又跳又叫地哭,那一场戏非常漂亮,芳官当然会演。麝月也有一点笑她说,你别装了,哪里有那么痛,不过是哭给别人看的吧?另外也是有点赞美芳官的美。“宝玉道:‘他是本来面目极好,倒别弄紧衬了。’”

“晴雯过去拉了他,替他洗净了发,方才用手巾拧干。”芳官的头发很长,洗完了以后要用毛巾包着来拧,然后松松地挽了一个“慵妆髻”。这些都是细节,“慵妆髻”就是那种很随意的、不是很紧的发髻,表现出一种慵懒、闲散的美。

“接着,厨房内的婆子来问:‘晚饭有了,可送不送?’小丫头们听了,问袭人。袭人笑道:‘方才胡吵了一阵,也没留心听钟几下子了。’”宝玉的房里有一个西洋的挂钟,刚才大家闹了半天,就没有听到几点。“晴雯道:‘那钟又不知怎么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