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了,全家人都慌了,说大概没了指望,忙着把他两个人后事的衣服、鞋子都准备好了。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这几个人“更比诸人哭的忘餐废寝,觅死寻活”。贾母是疼孙子,王夫人疼自己的儿子和内侄女,贾琏是哭他的太太,平儿、袭人是哭她们的主人,因为都有着特别的关系,所以格外伤心。“赵姨娘、贾环等心自是称愿。”这些卑微者总算报复成功了,暗自欢喜,可是绝对不敢表现出来。
到第四天早上,贾母他们正围着宝玉哭的时候,只见宝玉睁开眼睛说:“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收拾了,打发我走罢。”很奇怪,宝玉在发疯的时候,还讲那么让人心疼的话。贾母听了这个话,好像被摘去了心肝一样。这个赵姨娘真是个笨蛋,本来这个时候她是最不该说话的,可她却偏偏要说,可见有的卑微者很多时候真是咎由自取,因为她真的不长脑子。就在贾母最痛苦的时候,她竟然说:“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也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世受罪不安生。”话还没说完被贾母照脸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贾母对王夫人不可能说这样的话,可因为是赵姨娘,所以粗话就出来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这实际上说中了赵姨娘的心事,你难道那么希望他死吗?“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都不是你们挑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像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婆婆骂媳妇“淫妇”,足见赵姨娘的身份低到什么程度:“……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我饶那一个!”一面骂,一面哭。
贾母连贾政也捎进去了,意思是说都是你平常逼他念书写字,如今才会这个样子。“贾政在旁听见这些话,心里越发难过,便喝退赵姨娘,自己上来委婉解劝。一时又有人来回话:‘两口棺椁都做齐了,请老爷出去看。’”贾母听了如火烧油一般,就骂说:“是谁做了棺材?”一叠声只叫把那个做棺材的拉来打死。这是典型的祖母的表现,祖母到这种时候就是不讲理的,她爱孙子爱到完全可以违背天意。
“正闹的天翻地覆,没个开交,只闻得隐隐的木鱼声响。”在人声非常嘈杂的时候,念经的木鱼声出来了。“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这时我们才想起,宝玉护身的菩萨就是他身上的那块玉。好久好久没有出现的跛足道人、癞头和尚来了,宝玉就是被这两个真人从天界带到人间的。他们敲着木鱼,口中念道:“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贾母、王夫人听了这些话,忙叫人去快请进来。“贾政虽不自在”,他是非常坚定的儒家,一直觉得这些是怪力乱神,根本不想碰,可是此时的贾母、王夫人只要有一点点机会都要抓住。而且贾政也有点纳闷,这么深的宅院,和尚、道士在街上念经,何以听得这样真切?“心中亦希罕,命人请了进来。众人举目看时,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我一直觉得跛足道人、癞头和尚是人间的机缘和时间。
下面描述这个和尚的样子:“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
再看那个道士:“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蓬莱在现在的山东,古代一直认为蓬莱是仙岛。弱水等于是灵界的一条河,意思是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凡人。
中国古代一直相信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外表看起来大多是肮脏的,不起眼。八仙里的铁拐李、济公都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丐帮帮主。其实这里有一定的反讽意味,真正悟道的高人,是含而不露的。
贾政问道:“你道友二人在那庙焚修?”那个和尚就笑着说:“长官不须多话。因闻得府上人口不利,故特来医治。”贾政说:“倒有两个人中邪,不知你们有何符水?”那个道人就笑,说:“你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