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真是聪明,凤姐正要采办端阳的节礼,恰好需要买一些香料药饵之类的,他连这个都算准了。所以凤姐“忽见贾芸如此一来,听这篇话,心下又是得意又是欢喜”。所以这个关说算是说到节骨眼儿上了,没有让对方觉得这个东西是不能要的。凤姐就叫她的丫头丰儿接过贾芸的东西,交给平儿。接下来可以看出王熙凤很开心,说:“看着你这样知好识歹的,怪道你叔叔常常提起你,说你说话儿也明白,心里有见识。”王熙凤开始赞美他了。贾芸听这话入了港,“便打进一步来,故意问道:‘原来叔叔也曾提我的?’”凤姐见他问,正要告诉他贾琏曾希望把十二个道士、十二个小和尚的工作交给他做,却又觉得不太对劲。刚收了人家的一点香料,马上就讲这个话,有点下作,“倒叫他看着我见不得东西似的”。王熙凤也在动心思,这个心思是作为一个总经理,人家刚送了一盒月饼,你就马上说刚好有个事让你去管,彼此都很难堪,所以王熙凤对工作的事只字不提。贾芸的成熟也表现在这里,他要找更适当的机会再张口说工作的事,两个人都把分寸拿捏得刚刚好,不紧不慢地随口说了几句闲话。

这一段的关键是让我们看到了贾芸的成长,舅舅的鄙薄对他来说是一次非常到位的励志教育,他绝不会再轻易放弃任何机会。关说了凤姐以后,他觉得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记不记得宝玉曾要收他做干儿子?所以离开了凤姐,他马上就去找宝玉。

表面上看贾芸是没事儿去找宝玉玩,其实他是想凤姐这条路万一走不通的话,还有宝玉那条线路。“因昨日见了宝玉,叫他到外书房等着,贾芸吃了饭便又进来,到贾母那边仪门外绮霞斋书房里来。只见焙茗、锄药两个小厮下象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又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宝玉书房里有一大堆书童,可就是不怎么读书,没事儿就到处乱逛。我们常常笑古代的公子读书,伴读的人书往往读得比正读的人还好。我以前有个老师,家里是广东富贾,小时候就有好几个书童帮他背书,这个背《孟子》,那个背《论语》。我们听了觉得奇怪,连读书都有让人家替的。如今贾芸进了宝玉的书房,看到这些小用人在那边玩儿,便把脚一跺,说道:“猴头们淘气,我来了。”他毕竟还是主人身份,众小厮散了,贾芸才进屋坐在椅子上问:“宝二爷没下来?”意思是宝玉没有到书房来吗?焙茗说:“今儿总没下来。二爷说什么,我替你哨探哨探去。”“哨探”就是打听,说着就出去了。

贾芸便一个人在书房里,看看字画古玩,以前的书房里一般会摆些古董。有一顿饭工夫还不见来,“再看看别的小厮,都玩去了。正是烦闷”,贾芸正在犹豫是要等还是要走的时候,“只听门前娇声嫩语的,叫了一声‘哥哥’”,丫头小红出场了。我们刚才提到二十四回讲的是两个卑微的人,一个是贾芸,另一个就是小红。“贾芸往外瞧时,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生的倒也细巧干净。那丫头见了贾芸,便抽身躲了过去。”过去的女孩子见到男客是要回避的。刚好这时焙茗来了,看到这个丫头在门前,便说:“好,好!正抓不着个信儿。”他知道小红是宝玉房里的丫头。“贾芸见了焙茗,也就赶了出来,问怎么样。焙茗道:‘等了这一日,也没个人儿过来……好姑娘,你进去带个信儿,就说廊上二爷来了。’”焙茗也是个贪玩孩子,刚才说是去打听打听,大概根本把正事玩忘了。

“那丫头听说,方知是本家的爷们,便不似先前那等回避,下死眼把贾芸盯了两眼”,“下死眼”就是她认认真真地把这个人看了一通,通常一个女孩子是不能这样看一个男人的。古代绝大部分的恋爱都是靠眼睛来传情的,因为古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听那贾芸说:‘什么是廊上廊下的,你只说是芸儿就是了。’”意思是自己跟宝玉很亲,因为宝玉已经要收他做干儿子了。“半晌,那丫头冷笑了一笑:‘依我说,二爷竟请回去,有什么话明儿再来。今儿晚上得空儿我回他。’焙茗道:‘这是怎么说?’那丫头道:‘他今儿也没睡中觉,自然吃的晚饭早,晚上又不下来。难道只是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