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孩子的宝玉,喝了酒感觉很不爽,就认定是这些女孩子惹得他如此不快,便续写了一段《南华经》。《庄子》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子书”,在中国古代大部分的经书基本上都跟儒家文化有关,只有主流文化才有资格称为“经”,其他的哲学都不能称之为“经”。《墨子》、《庄子》等只能称为“子书”,可是到了唐代,唐玄宗特别喜欢《庄子》,为提高其地位,才给它起名《南华经》。我们平时不怎么注意分经书、子书,其实它们是有区别的。当然,只有儒家的经典才叫“经”,其他的哲学都叫“子”是存在一定问题的,因为中国传统哲学之间是典型的互补关系。
我希望大家能了解,任何一种哲学都会让人感觉有点偏激,可是哲学就是用偏激的方法引发我们思考的。《庄子》的这段话就有点偏激,但它却让我们思考:我们是不是太注意法律细节,而少掉了对人本性的培养。其实一个社会始终需要两个管道,一个是法律,另一个是心性的培养。从这个层面上说,《庄子》永远有它存在的意义。
睡醒的宝玉“翻身看时,只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两个人闹了别扭,宝玉胡乱睡了,袭人却一直不放心,就像跟小孩子发完脾气的妈妈,晚上不知道要起来多少次,所以才会“和衣睡在衾上”。宝玉此时已经完全忘了昨天的事,就推袭人,说:“起来好生睡,看冻着了。”
袭人因为宝玉白天黑夜地跟姐妹厮闹,才发的脾气,“不想宝玉一昼夜竟不回转,自己反不得主意,直一夜没好生睡得。今忽见宝玉如此,料是他心意回转,便越性不睬他。”宝玉推她,看她不应,就伸手替她解衣扣。宝玉完全忘了他们之间正在冷战,袭人就把他手推开,又把扣子自己扣上。宝玉没法儿,只得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你到底怎么了?”连问了几声,袭人这才睁开眼睛说:“我也不怎么。你睡醒了,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看到没有,她还记着那个事,嘴上轻描淡写,其实心里气得要死。宝玉说:“我过那里去?”宝玉天真烂漫,不长记性,也没有心机。袭人冷笑说:“你问我,我知道?你爱往那里去,就往那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丢开手,省得鸡声鹅斗,叫别人笑。”“鸡声鹅斗”这四个字用得极好!“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个什么‘四儿’、‘五儿’伏侍。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你看,袭人记得宝玉所有的话,这就是女孩子的心思,相比之下,宝玉显得大大咧咧,把他自己讲过、骂过的都忘了。宝玉就笑了:“你今儿还记着呢!”袭人说:“一百年还记着。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
其实人跟人的相处,所谓的委屈常常是因为我这么在意的事,你却这么不在意。“宝玉见他娇嗔满面,情不可禁”,每到这个时候,宝玉就要发誓了,而且每次都发重誓,发完也很快就忘了。他就拿起枕边一根玉簪,一跌两段,说:“我再不听你的话,就同这个一样。”每次看到这里我都觉得好可惜,那么漂亮的玉簪就这么毁了,宝玉就是个公子哥儿,从来不觉得哪样东西是珍贵的。他这一招一使,袭人就心软了,赶快拾了簪子,说:“大清早起,这是何苦来!听不听什么要紧,也值得这种样子。”宝玉说:“你那里知道我心里急!”袭人就说:“你也知道着急么!可知道我心里怎么样?快起来洗脸去罢。”两个人就起来梳洗,宝玉就往上房去。
谁知道这时黛玉来了,看宝玉不在房里,就翻他桌上的书看,刚好翻到他续写的《庄子》,里面就说要“灰黛玉之灵窍”之类的,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就提笔写了一首诗:“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宝玉每次一碰到黛玉就死定了。黛玉比他聪明,领悟力也比他高。写完,黛玉也到了上房,见了贾母,然后又到了王夫人这边。
下面这一段写得非常有趣
凤姐以为女儿生病了,就赶快请医生来诊过脉。“大夫便说:‘替夫人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病。’王